王小安一把将账本摔在地上,
瞅瞅余佳佳,再瞅瞅周慕云,
合着你俩早就认识,这是合起伙来逗我玩呢是吧?
余佳佳突然插话,眼圈红得像染了凤仙花汁:王老师,周叔没骗人!他当年带着十九路军的弟兄守闸北,脸上这疤就是打小鬼子伤的...
她越说声越颤,后来这些因伤致残的弟兄没活路,周叔就把祖宅卖了做点小买卖,想给残废的兄弟们找口饭吃......
正说着,拉二胡的屋里晃出个拄拐的佝偻身影。
那人左腿空荡荡的裤管打了个结,怀里还抱着把掉漆的军号:周连长回来了?我刚把那首《我的祖国》顺下来,您给听听调门?
王小安盯着军号上暗红的血渍,突然觉得嗓子眼堵得慌。
他转身想溜,却被七八道灼热的目光钉在原地。
屋檐下不知何时聚满了人:缺只眼的,少了半个手掌的,还有个拄着双拐,两条腿都齐膝而断的……。
王先生......
周慕云从屋里拎出半瓶烧刀子,咬开瓶塞灌了一口,我知道这事儿干的不对,但这帮老兄弟......
他喉头滚动两下,突然将那半瓶酒砸在地上,都他妈滚出来!给王老板唱个《民众朋友十九路军》!
破锣嗓子一开腔,王小安后脖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帮老兵五音不全的嗓门,混着漏风的二胡伴奏,活像八百只鸭子在刑场嚎丧。
可是看着这些拄着双拐唱歌的爷们儿,王小安心里的愤怒又逐渐被一股子心酸代替。
“唉!”
王小安叹息一声,狠狠一跺脚:“余佳佳,给老子拿纸笔来!”
当天下午,王小安蹲在一张三条腿的桌子上写策划案,
余佳佳跑前跑后的端茶倒水,
周慕云带着老兵们蹲在房檐下排成一溜。
明天先去坑......不,邀请沈公子投资。
王小安咬着钢笔帽,
就说老子要成立一家全国最大的娱乐公司,让他家棺材铺入股!
周慕云正在拿一张报纸卷着旱烟叶,闻言手一抖,问道:能成吗?
不成也得成!王小安来到门口,一把扯过独臂老谢当模特,把他的空袖子扎个结,
看见没?这叫残缺美!到时候让老谢坐棺材上用军号吹一首《我的祖国》,沈公子要不哭得稀里哗啦,老子跟他姓!……”
王小安正跟几人吹牛,说着怎么忽悠沈记棺材铺入股的时候,
咕噜——一声,
肚皮突然在暮色里响得像个闷雷。
他这才反应过来,天都快黑了!
中午因为去买钢琴的事,饭都没顾上吃。
正在他有点小尴尬的时候,
谁知他的肚子这一叫,
房檐底下突然响起一串“咕噜”声,
此起彼伏地,像奏乐一样。
周慕云等人尴尬的红了脸。
得,不用问!
王小安之前就知道这伙人混得比自己还惨。
但是他也不富裕,这些伤兵足有十几个,他也管不过来。
拄着双拐的老谢捂着肚子嘿嘿直笑,空荡荡的裤管在晚风里晃悠:王老板,要不咱们先祭五脏庙?
周慕云摸着干瘪的荷包,讪笑道:弟兄们这两天光啃窝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