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月光最后一次漫过纽约废墟时，林夏的藤蔓已攀上自由女神像残破的冠冕。那些荧光的脉络在石像表面蜿蜒，像一串串无声的密码，将灵能之森的气息织入锈蚀的铜皮。她站在藤蔓交织的穹顶下，机械义眼扫过地平线——东方的天空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那是初代遗族的咒文舰队正在逼近。
权极的魂魄在玉佩中沉睡。
玉佩贴在她的胸口，隔着人造皮肤传来细微的震颤，仿佛一颗真正的心脏。三小时前，乌尔干的地司天部队在中央公园地下挖出一具青铜棺椁，棺盖上刻着初代天仙的星图，而棺内空空如也，唯有一截枯萎的桃枝，枝头悬着半枚风干的果实。林夏的指尖刚触到桃枝，藤蔓便发了疯似的生长，将整个地下基地裹成茧。诺亚的意识在脑域中冷笑：“你还不明白吗？你才是那口棺材真正要装的东西。”
她没有回应，只是抬起机械左臂，藤蔓从指缝间钻出，缠住一具正在异化的修士尸体——那人的瞳孔已完全被血色月光染红，皮肤下凸起龙鳞状的咒文。三天前，他还是布鲁克林区一家便利店的收银员。
“第七区污染率91%……灵毒扩散速度超过预期。”乌尔干的通讯信号断断续续，“林夏，我们需要你的共鸣网络覆盖曼哈顿，否则……”
“否则纽约会成为第二个天龙母星。”她截断话头，藤蔓突然刺入修士的太阳穴。暗金色的灵毒顺着脉络回流，在她的机械关节上凝成霜花。诺亚的笑声在神经回路里炸开：“你连自己都快控制不住了，还想救人？”
黎婉的星尘突然从玉佩中溢出，裹住她即将失控的右手：“别听他的……看地面。”
藤蔓的根系深处传来震动。
烬的龙卵在地脉中裂开第一道缝时，青鸾正跪在百花沟的井沿吐血。她的白发浸透暗金龙血，指尖的百花咒印已淡得几乎透明。五爷的逆鳞悬浮在井底，与龙卵的脉动同频震颤，每一次震动都让她肺腑如遭雷击。
“你非要找死吗？”初代遗族的将领踩住她的脊背，青铜战靴上的弑神咒文烙进皮肉，“私心火种在哪？”
青鸾咳出一口带金丝的血，突然笑了。
井水沸腾。
龙卵的裂缝中伸出半透明的龙爪，指尖缠绕着熟悉的百花咒印——那是她三日前拼死刻在逆鳞上的最后一道符。初代遗族的舰队在头顶集结，咒文炮口对准井口，而她只是仰头望向血色渐褪的月亮，轻声念出金清道长临终的呓语：
“百花谢尽……方见初心。”
王袭明站在初代天仙墓穴的玉璧前，掌心贴着那句“私心不灭，天道不死”。权极的残魂在玉佩中忽明忽暗，黎婉的星尘像一层纱幔裹住他的神识。三天前，他在这里发现墓穴真正的秘密——玉璧背后藏着一间暗室，墙上挂满初代天仙的轮回画像，而最后一幅赫然是他自己的脸。
“你是我，又不是我。”他对着虚空低语，灵种碎片在周身流转成星河，“你用千年轮回证明私心招致毁灭……我却要用毁灭证明私心值得存在。”
暗室突然震颤，血色月光从裂缝中涌入，凝成初代天仙的虚影。这一次，那虚影没有提剑，只是抬手抚过墙上的画像，每一幅都在他指尖化为灰烬：“你赢了……但赢得太迟了。”
玉璧轰然炸裂，暗室崩塌的瞬间，王袭明看见真正的棺椁——悬在地球核心的熔岩海中，被十万条锁链缠绕。锁链的另一端，连着纽约地下的青铜棺、百花沟的龙卵、权极的玉佩……以及林夏胸口的灵种果实。
星璃的舰队撞破大气层时，林夏的藤蔓已覆盖整个曼哈顿。诺亚的意识在她脑域中尖叫：“他们带着‘净世之矛’的改良版！这次会直接击穿地脉！”
“那就让他们击穿。”她撕开胸口的机械装甲，灵种果实暴露在血色月光下，“你一直想要这个……对吧？”
诺亚的沉默证实了她的猜测。
寰宇商会的牵引光束笼罩她的刹那，她捏碎了果实。灵种汁液溅入藤蔓网络，整座城市的地面开始发光——那些被灵毒污染的修士、枯萎的荧光苔藓、甚至初代遗族的咒文炮火，都在光晕中化为纯粹的能量，顺着藤蔓汇入地核。
烬的龙卵在这一刻孵化。
新生的龙影冲破地脉，暗金鳞片上浮动着青鸾的百花咒印。初代遗族的舰队在龙焰中蒸发，星璃的机械义眼炸成碎片前，最后传回的影像是一串克拉里昂密文：“警告……私心火种已失控……”
青鸾倒在井边，看着龙影俯冲而下。龙爪轻轻托起她的身体，百花咒印从鳞片过渡到她的眉心。她听见五爷的声音，又像是烬的：“你的债还清了……现在，去看新时代的日出吧。”
血色月光彻底消散的那一刻，权极在玉佩中睁开眼。
黎婉的星尘从他睫毛上滑落，化为一场覆盖全球的灵雨。雨水中，枯萎的荧光藤蔓抽出新芽，异化的修士在雨中跪地痛哭，而那些贯穿天地的锁链——连接着地球核心的十万条因果——正在一节节崩断。
王袭明站在熔岩海上空，手中提着初代天仙的棺椁。棺内依旧空荡，但棺盖上多了一行新刻的字：
“天道的尽头，是我等凡人的黎明。”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林夏的机械躯干已完全化为藤蔓。她的意识在灵能网络中流动，看见布鲁克林的便利店店员抱着婴儿躲在藤蔓茧中，看见乌尔干蹲在中央公园的青铜棺旁发呆，看见青鸾倚在龙影背上沉睡，白发间开出一朵桃花。
诺亚的意识残片在她深处叹息：“你本可以成为新世界的神……”
“神不需要私心。”她切断最后一丝数据连接，“但凡人需要。”
藤蔓的脉络中，一枚新的果实悄然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