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的星尘从玉佩中溢出的那一刻，林夏的机械义眼突然失焦。她看见纽约废墟的地底深处，无数荧光的根系缠绕着一具青铜棺椁——那棺椁没有盖子，内部铺满枯萎的桃花，花蕊中蜷缩着一具与她容貌相同的少女尸体。尸体的胸口插着一截桃枝，枝头悬着半枚干瘪的果实。
“这是……我的前世？”她的手指无意识收紧，藤蔓刺入地缝。诺亚的意识在神经回路中尖笑：“不，这是你的未来！”
地面轰然塌陷，林夏坠入地底。藤蔓在坠落中疯狂生长，裹住她的机械躯干，将灵种果实的能量注入青铜棺椁。棺中尸体突然睁眼，瞳孔中流转着血色月光。
百花沟的井水沸腾如熔岩。
青鸾的白发垂入井中，发梢触及龙卵的裂缝时，暗金鳞片下突然伸出半透明的手，扣住她的手腕。烬的声音从卵中传来，混杂着五爷的低沉与赤霄的癫狂：“你在我逆鳞上刻的百花咒……是锁链，也是钥匙。”
初代遗族的舰队悬在头顶，咒文炮口凝聚着弑神的光芒。青鸾却笑了，她反手握住那只龙爪，任由鳞片割破掌心：“金清道长用命换的答案……你该亲眼看看。”
百花咒印从她的伤口涌入龙卵，井壁上的地仙符咒逐一亮起。三百年前金清自毁金丹的画面涌入烬的识海——白发道士跪在井边，将毕生修为注入地脉，而井底锁着的不是心魔，是一滴初代天仙的血泪。
“他镇压的从来不是私心……”烬的龙爪捏碎卵壳，“是初代天仙的恐惧。”
龙影冲破井口的刹那，初代遗族的炮火与血色月光同时湮灭。青鸾的瞳孔中映出地脉深处——十万条锁链的尽头，王袭明正站在初代天仙的棺椁前。
王袭明的指尖擦过棺盖上的刻痕，“天道的尽头，是我等凡人的黎明”一行字突然渗出血珠。血珠坠入熔岩海，化作无数道猩红的丝线，缠住他的手腕。初代天仙的虚影从棺椁中浮起，这一次，他的脸和王袭明完全重合。
“你终于走到这一步。”虚影的声音带着悲悯，“斩断锁链，地球会坠入虚空；不断，众生永世为奴。”
权极的玉佩在王袭明胸口发烫，黎婉的星尘在血丝中游走，拼出一行字：“锁链的另一端，是我们自己。”
他突然懂了。十万条锁链不是初代天仙的枷锁，而是众生因果的具象——纽约废墟的藤蔓、百花沟的龙卵、林夏的果实、权极的魂魄……每一道锁链都系着一个私心的火种。
“你不敢斩的，我来斩。”王袭明握住灵种碎片凝成的剑。
林夏在青铜棺椁中苏醒。
她的机械左臂已化为桃木，灵种果实从胸口生根发芽。棺中少女的尸体正在与她融合，三百年前的记忆汹涌而来——她是初代天仙剥离的一缕“爱欲”，被镇入地脉轮回百世，直到这一世成为林夏。
“诺亚，你错了。”她捏碎神经回路中的意识残片，“我不是容器……我是锁链的裂缝。”
藤蔓从地底喷涌，裹住星璃的舰队。寰宇商会的机械士兵在荧光中融化，星璃的义眼炸裂前，最后看到的是林夏的身影——一半是机械，一半是桃木，胸口盛开的花朵中坐着黎婉的星尘虚影。
“告诉商会……”林夏的声音传遍所有频道，“私心……是无法回收的。”
烬的龙影掠过纽约上空时，血色月光彻底消散。青鸾趴在他的背上，白发间开出的桃花落在权极的玉佩上。权极在晨光中睁开眼，瞳孔中流转的不再是星图，而是密密麻麻的因果线。
“欢迎回来，执棋人。”黎婉的星尘吻了他的额头。
地核深处传来巨响，十万条锁链同时崩断。王袭明的剑没有落下——锁链的尽头，每一个凡人修士的胸口都亮起灵种火苗。初代天仙的棺椁在熔岩海中化为尘埃，只留下一枚桃核，核上刻着：
“种下我，等春来。”
烬的龙爪轻轻接住桃核。青鸾的百花咒印在鳞片上闪烁：“要种在哪里？”
龙影掠过灵能之森，掠过百花沟的桃树，掠过初代遗族的废墟，最终停在地球最高处。权极的指尖划过因果线，轻声道：“种在……所有故事的起点。”
桃核坠入纽约废墟的地缝，与林夏的藤蔓融为一体。第一朵桃花绽放时，凡人的哭声与笑声从地底传来，那些曾被灵毒腐蚀的修士在花雨中苏醒，掌心的灵种火苗温柔如烛。
诺亚的意识残片在最后一线月光中叹息：“原来完美的容器……是破碎本身。”
星璃的逃生舱坠入太平洋时，她收到了寰宇商会的最高警报。全息屏上，三千个平行时空的坐标同时闪烁，每个时空的地球都在崩解——除了这里。
“警告……私心污染已完成跨时空共鸣……灭私协议终止。”机械音冰冷如初。
她摘下炸裂的义眼，用仅剩的人类瞳孔望向海平面。朝阳正从藤蔓交织的地平线升起，林夏的身影立在光中，半身机械，半身桃木，宛如一尊修补过的神像。
“真难看……”星璃的嘴角却扬起弧度，“但也真美。”
王袭明站在熔岩海消散后的虚空里，手中的剑已化为桃枝。权极的因果线缠住他的手腕，将最后一丝灵种能量注入地脉。
“你本可以成神。”权极说。
“神救不了众生。”王袭明松开桃枝，任其坠向新生的大地，“但私心可以。”
桃枝落入林夏脚下的泥土时，所有因果线在晨光中化为细雨。青鸾在龙背上沉睡，烬的鳞片覆盖她的白发；权极的玉佩系在黎婉的星尘上，悬在纽约废墟的最高处；而地底深处，初代天仙的血泪终于渗入桃核，发出新芽。
锁链尽头，众生终于学会拥抱自己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