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粘稠的弧线,像是某种深海生物在舷窗上拖行内脏。
马修斯熄火时,殡仪馆屋檐滴落的雨水突然在半空凝结成珍珠母色球体,落地瞬间发出章鱼吸盘剥离玻璃的啵声。
他的手指隔着西装内袋摩挲药板,十二道锡箔凸起在体温下如同某种节肢动物的腹部环节。
黑檀木门把手上缠着潮湿的渔网线,当他推开门的刹那,海盐结晶簌簌落进衣领。
艾琳·韦斯特莱克端坐在停尸间的鸢尾花丛中,黑纱长裙上的银线猫头鹰随着呼吸收缩瞳孔。
“您迟到了十三分钟。”
她的翡翠色眼珠转向墙角的落地钟——黄铜钟摆凝固在逆时针摆动的瞬间。
马修斯接过U盘时瞥见她的琥珀戒指。
戒面里悬浮的胚胎状物质正以心跳频率搏动,阴影边缘伸出丝状伪足。
这是爱德华最后的影像。
艾琳按下播放键的瞬间,殡仪馆所有水管同时发出分娩般的呻吟。
监控画面剧烈抖动。
爱德华·韦斯特莱克跪在古董店中央,手指深深抠进眼眶:“它们要破卵而出了!”
珍珠母色黏液从他毛孔渗出,在皮肤表面形成鱼卵状凸起。
当午夜的教堂钟声响起,他的骨架突然如深海灯笼鱼般发出荧光,燃烧的磷火中显出一具长着鳃裂的骷髅。
“您西装内袋的药片。”艾琳忽然倾身,珍珠项链悬浮成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
“能分我一颗吗?”
马修斯摸到抗焦虑药板时僵住了——锡箔包装不知何时变成了潮湿的鲨鱼皮,十二粒药片在暗袋里睁开瞳孔状的眼睑。
回程途中,车载收音机自动调频到1928年的天气预报:黑礁镇海域将出现血色潮汐...马修斯摇下车窗呕吐,却吐出一串晶莹的藤壶卵囊。
后视镜里,殡仪馆的轮廓正在暮色中融化,化作一尊长满腕足的猫头鹰石像。
办公室的离婚协议书上,前妻的签名正在渗出荧光蓝墨汁。
马修斯吞下氟西汀胶囊,海腥味在舌面炸开的瞬间,他看见档案柜最底层抽屉漫出咸水——十七颗带血丝的眼球状藤壶漂浮其中,瞳孔里映出艾琳先祖们向海底深渊跪拜的虚影。
马修斯的指甲在墙面上刮擦出尖锐的哀鸣。
他的左眼球不受控地翻向颅骨内部,视网膜上映出公寓正在溶解的真相——橡木地板化作半透明的胎膜,吊灯垂落的不是电线而是搏动的脐带,空调出风口喷涌着37.8℃的羊水气息。
“停下!”他的右手死死掐住失控的左手腕,却摸到皮下窜动的触须状神经束。
食指关节突然反向弯折,蘸着后颈鳃裂渗出的珍珠母色黏液,在墙面刻下深潜者文字。
每道笔画都在墙体内催生出毛细血管网,如同胚胎着床时扎入子宫壁的绒毛。
黎明前的黑暗最浓稠时,整面南墙突然外翻。
墙纸化作布满胎脂的子宫内壁,他梦游时绘制的祭祀阵图开始自主呼吸。
十二道黏液绘制的同心圆随潮汐节律收缩,中央的猫头鹰浮雕正从二维向三维凸起——那生物的眼睑是两片颤动的鳃盖,每根羽毛末端都垂着微型吸盘。
马修斯跌坐在增生出胎脂的地板上,发现掌纹正在融解。
当他试图用酒精消毒时,棉球突然长出牙齿咬住食指。
镜面倒影里,他的左半身已覆盖珍珠母色鳞片,右半边皮肤则呈现出被海水浸泡百年的尸青色。
冰箱传来胚胎心跳般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