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腐血引路
月光像被绞碎的鱼鳞,稀稀落落地泼在宿舍走廊的瓷砖上。张元宝的指尖抵着墙根缓慢挪动,掌心的齿轮纹路在黑暗中泛着青铜锈色的幽光,每一次呼吸都带起细密的刺痛。三小时前,佳佳突然从晚自习教室消失,课桌上只余一滩泛着荧光的黏液,黏液里裹着的紫色碎石正拼合成倒三角符号——那是父亲观测站手稿中标注的“地窖入口”标记。
循着碎石指引,他摸到实验楼后墙的排污口。铁栅栏早已锈蚀成蛛网状,缝隙间粘着半融化的鱼卵,卵膜内的人脸胚胎正用针尖般的利齿啃噬铁锈。貘兽木牌在胸口发烫,血珀中心残存的黑点突然收缩,迸射的青光将卵群灼成焦炭。腐臭味混着檀香从管道深处涌来,张元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味道与柳茹坠楼前夜,他在阳台闻到的如出一辙。
管道内壁爬满暗红色苔藓,触感像凝固的血痂。爬行时,手肘不时蹭到凸起的硬物——是历年考生的准考证碎片,边缘沾着干涸的脑髓。最深处那片塑料残角上,“**”的编号在幽光中格外刺目,何晓芸锁骨处的铭牌突然在记忆里浮现,与此刻指尖的灼痛共振。
“元宝......这里......”
佳佳的呓语裹着深海的回响,从管道尽头飘来。张元宝的瞳孔骤然收缩——前方豁然开朗的空间里,三百盏人骨长明灯嵌在岩壁中,颅骨眼窝里的磷火随他的脚步明灭,将中央的青铜祭坛映得如同腐尸的皮肤。佳佳赤足立于祭坛边缘,校服下摆滴落荧绿黏液,脚踝处的“眼”字图腾正随着呼吸起伏,仿佛皮下埋着发光的霓虹灯管。
二、罐中囚魂
祭坛表面刻满衔尾双鱼图腾,鱼眼处的紫晶迸射邪光。佳佳突然跪倒在地,指尖深深抠入石缝,琥珀色瞳孔裂成五瓣复眼:“它们......在罐子里哭......”
地面应声震颤,三百个陶罐从地底缓缓升起。每个罐身都裹着浸血的符咒,裂缝中渗出青黑色脑髓,在坛面绘出狰狞的“祭”字。张元宝的喉结滚动,鼻腔灌入浓重的福尔马林味——那味道混着记忆里器材室铁笼的腥臭,让他想起柳茹被拖入镜渊前最后的尖叫。
“啪嗒——”
最近的陶罐突然爆裂,腐液喷溅处钻出半透明触须。触须末端卷着一张人脸,五官被铜钉刺穿,嘴唇缝着鱼线,赫然是上周转学失踪的班长李浩!他的声带撕裂成渔网状,挤出带血沫的哀嚎:“救......考证......”话音未落,罐底伸出更多触须将他拽回黑暗,黏液中浮起准考证碎片,编号“**”正在被蠕动的蛆虫蚕食。
佳佳突然暴起,马尾辫散成鳗鱼触须缠住张元宝的腰。她的瞳孔完全化作转动的齿轮,校服领口迸裂处露出锁骨下新生的鳞片:“左三右四......柳茹姐在等......”力道大得惊人的触须将他甩向祭坛西北角,后背重重撞上某个冰凉的陶罐。
罐身的符咒正在龟裂,沥青状液体从裂缝渗出,在地面拼出“耳识·丁”三个血字。张元宝的掌心符文逆向旋转,青光撕开符咒的刹那,他看见柳茹的脸浮现在罐口——她的眼皮被粗线缝合,嘴角却扬起诡异的弧度,颈动脉处插着半截发簪,正是坠楼那夜扎进阳台扶手的凶器!
三、残魂低语
“元宝......钥匙在......”
柳茹的声带发出铁链拖地的摩擦声,缝合线突然崩断,眼眶里钻出细密的铜铃纹路。罐中黑雾凝聚成戴礼帽的男人虚影,镰刀尖端挑开她的胸腔,露出内里齿轮咬合的心脏——每个齿轮都刻着微型准考证编号,最清晰的齿面上,“049”的烙印正渗出青黑色黏液。
“老丁......的耳朵......”柳茹的残魂突然暴起,腐烂的指尖刺入张元宝的太阳穴。剧痛中,无数记忆碎片强行灌注——
锅炉房的火光映出老丁佝偻的背影,他正将染血的校服投入铁炉。火焰舔舐的领口内侧,耳形印记渗出紫色蒸汽,脓液里沉浮的齿轮碎片拼合成“丁”字。当张元宝的虚影试图靠近,老丁突然转头,脖颈裂开鱼鳃状的豁口:“每个容器......都是活的《梦林玄解》......”
画面骤然扭曲。民国时期的栖云山庄西花园里,年轻的老丁跪在银杏树下,陈墨的银戒刺入他的手腕。鲜血顺着树根纹路注入陶罐,罐身的“耳识”符咒亮起邪光,三百张人脸在阴影中齐声呢喃:“以血养锁,以魂饲鼎......”
四、黑雾突袭
“小心!”
佳佳的尖叫混着玻璃碎裂的脆响。张元宝猛然回神,发现黑雾已凝聚成九把镰刀劈向面门。刀刃上的准考证碎片映出残酷画面:柳茹坠楼时炸开的鱼卵、老丁焚烧血衣升起的招魂幡、父亲在观测站用脊骨刻符的雨夜...
貘兽纹路在左臂逆转为血红色,暗金色绒毛根根竖立。张元宝抓起陶罐碎片掷向黑雾,青光与紫芒相撞迸发的火星中,他瞥见罐底暗格——那里塞着半张焦黄的《栖云镇星象图》,背面用血写着:“戌时三刻,耳识归位。”
黑帽人的冷笑从祭坛穹顶传来:“二十年前,你父亲也在这里犹豫。”呢子大衣下摆扫过岩壁,露出反绑的身影——竟是老丁!他的耳形印记已溃烂见骨,紫色晶石在脓液中逆向旋转,喉管发出齿轮卡壳的声响:“杀了我......才能拿到钥匙......”
五、绝境抉择
佳佳的触须突然缠住镰刀。她的校服爆裂处钻出青灰色鳞片,尾椎骨刺破皮肤甩出半截鳗鱼尾:“用我的眼睛......看穿谎言!”琥珀色瞳孔迸射银光,在黑帽人雾影中撕开裂缝——三百个陶罐的投影在其中流转,每个罐底都刻着不同的感官标记:眼、耳、鼻、舌、意。
张元宝的锁孔伤痕突然剧痛。他看见柳茹的陶罐深处埋着枚青铜钥匙,匙柄刻着父亲工装裤上的机油编号。当指尖触及钥匙的刹那,祭坛轰然崩塌,地底伸出无数苍白手臂——全是历年考生的残肢,指尖挂着生锈的准考证铁牌。
“接住!”
老丁的嘶吼混着血肉撕裂的闷响。他竟用溃烂的右手生生扯下耳形印记,紫晶碎片在空中拼成残缺的八卦阵。阵眼处浮现朱莉的护士胸牌,“饲主”二字正在融化成沥青状液体:“快走......去打开观测站的第六抽屉......”
黑帽人的镰刀贯穿老丁胸腔的瞬间,张元宝攥紧钥匙跃入地缝。失重感席卷全身前,他最后瞥见佳佳碳化的左眼——那里倒映着初代守门人的银质护目镜,镜片上镌刻的甲骨文正与血月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