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的胭脂铺门楣上歪歪斜斜挂着“歇业”的木牌,红漆早已斑驳脱落。沈砚叩门的节奏三长两短,指节敲在榆木门板上的闷响在空荡的巷子里格外清晰。门缝里立刻伸出一只涂着丹蔻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某种暗绿色的药渍,不由分说将他拽了进去。
铺内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气,混杂着某种草药的苦涩。半夏斜倚在雕花妆台前,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一盒殷红的胭脂,铜制的盒盖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三百两。”她眼皮都不抬,声音像是浸了冰,“买你前任同僚的命——礼部侍郎家的刘师爷,正在查你。”她突然掀开眼皮,瞳孔在昏暗的室内泛着诡异的青光,“查你三日前在大理寺销毁的那份案卷。”
沈砚抛出一袋银子,钱袋落在妆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证据?”
半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掀开那盒胭脂。本该是嫣红膏体的地方,竟嵌着一截已经腐烂的指骨,森白的骨节上套着枚翡翠扳指,扳指内侧还刻着“刘”字。腐肉的气味顿时在密闭的室内炸开,几只绿头苍蝇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嗡嗡地围着指骨打转。
“昨夜这人在妖市赌坊输掉了右手,现在……”半夏的话突然中断,她猛地转头看向后窗,鼻翼微动,“走!有人盯上我了。”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是猎妖司的嗅犬。”
后窗推开,外面竟是一条狭窄的暗巷,墙壁上爬满青苔,湿滑得令人作呕。半夏像只猫一样轻盈地跃出,沈砚紧随其后。巷子尽头的地面上有一块不起眼的青石板,半夏用脚尖在某处凸起上连踩三下,石板竟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后窗推开,外面竟是一条狭窄的暗巷,墙壁上爬满青苔,湿滑得令人作呕。半夏像只猫一样轻盈地跃出,沈砚紧随其后。巷子尽头的地面上有一块不起眼的青石板,半夏用脚尖在某处凸起上连踩三下,石板竟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某种腥甜的气息从洞中涌出,沈砚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半夏却已经跳了下去,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跟紧,踩错一步就会触发万骨噬心阵。”
向下延伸的阶梯似乎没有尽头,两侧墙壁上偶尔闪过磷火般的幽光。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豁然开朗——地下竟藏着一座灯火通明的鬼市!青面獠牙的摊主叫卖着人骨法器和浸泡在不明液体中的器官,一个长着六只手的妖怪正在兜售用婴儿头发编织的护身符。
沈砚下意识压低斗篷的帽檐:“你常来这种地方?”
“比你们大理寺干净。”半夏冷笑一声,甩给他一张泛黄的符纸,“贴在心口,能遮住你的人气。”她的指甲突然伸长,在沈砚手腕上划出一道血痕,“记住,别碰任何东西——尤其是穿红裙的。”
话音未落,前方飘来一阵甜腥味,像是腐烂的蜂蜜混合着血腥气。一个穿着血红嫁衣的女子飘然而至,惨白的手中捧着一只缺口的青瓷碗,碗里浑浊的液体中浮着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球。
“新客喝汤么?”女子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能看见……”她突然顿住,没有瞳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半夏,“狐族的味道?”
半夏猛地拽住沈砚的手腕向后疾退,那女子却突然尖啸起来,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青丘的杂种敢来妖市?!”她的嫁衣无风自动,露出下面腐烂的躯体。
整条街的妖怪瞬间安静下来,无数双非人的眼睛齐刷刷地转向他们。一个猪头人身的摊主抽动着鼻子:“是人的气味……还有……”他的猪眼里突然迸发出贪婪的光,“半妖!抓住他们!”
沈砚的断水刀出鞘,寒光闪过,三只扑来的鼠精身首异处,腥臭的血液喷溅在青石地面上,立刻被吸收得干干净净。但更多的妖怪涌了上来,一只长着蝙蝠翅膀的猫妖从背后偷袭,利爪在沈砚背上撕出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该死!”半夏咒骂一声,突然咬破自己的手指,将渗出的鲜血抹在沈砚的伤口上。那血竟是诡异的青蓝色,接触伤口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我的血能暂时……”
一声震耳欲聋的狐啸打断了她的解释。屋顶跃下一个白毛妖怪,它直立时足有九尺高,浑身覆盖着银白色的长毛,只有面部露出些许人类特征,正是连环失踪案的真凶!那狐妖抽动着鼻子大笑,露出满口锯齿般的尖牙:“我说怎么有熟悉的味道——”它利爪如刀,直掏半夏心口,“被逐出青丘的叛徒之女!”
半夏仓促格挡,右臂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喷涌而出。沈砚趁机将随身携带的雄鸡血泼向狐妖,妖怪发出凄厉的惨叫,银白的毛发被腐蚀得滋滋作响,但它很快稳住身形,盯着半夏流血的手腕阴笑:“你的封印……已经开始裂了吧?”它的目光变得贪婪,“等封印完全破碎,你的妖血……”
半夏没有给它说完的机会,一把药粉撒出,拉着沈砚冲向最近的巷道。身后的妖怪们发出愤怒的咆哮,但奇怪的是,它们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屏障阻挡,无法继续追击。
逃出妖市时,半夏突然踉跄跪地。她腕上青色的封印纹路正贪婪地吞噬着她的血迹,每吸收一滴血,纹路就变得更加明亮。更可怕的是,她的皮肤下竟隐约浮现出银白色的狐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沈砚伸手去扶她,却被烫得猛地缩回手——半夏的体温高得不似人类,触碰的瞬间他的指尖就起了水泡。
“别碰我!”半夏蜷缩在墙角发抖,声音已经变得嘶哑,“去找……找冰魄草……”她的指甲已经完全变成了利爪,在砖墙上留下深深的抓痕。话音未落,她的瞳孔已经变成了野兽般的竖瞳,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巷口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十几支火把将狭窄的巷道照得如同白昼。为首的官兵高举腰牌大喝:“妖女在那边!”火光中,一个身着紫金官服的中年男子策马而出,正是礼部侍郎刘大人。他盯着蜷缩在地上的半夏,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本官就知道……当年没烧干净的孽种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