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的花园修建得极为奢华,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奇花异草,应有尽有。只是此刻贾珀无心欣赏这富贵景象,他低着头,只想尽快穿过这里,办完差事,回到自己那个虽然简陋但至少能暂时隔绝外界恶意的小院。
刚走到一处花木繁盛的路口,迎面便传来一阵嬉笑打闹的声音。只见一群穿着光鲜亮丽的丫鬟,如同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少年走了过来。
那少年约莫十三四岁年纪,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虽然年纪尚小,但已是一副风流俊俏的模样。他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穿着一件石青色箭袖,腰间系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下面是葱绿杭绸棉裤,蹬着一双青缎粉底小朝靴。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灿若明霞的“通灵宝玉”。
正是荣国府的凤凰蛋,贾政和王夫人的心肝宝贝——贾宝玉。
宝玉此刻正和身边的丫鬟们玩闹,似乎是在扑蝶,笑得前仰后合,充满了少年人的天真烂漫。
贾珀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想避开他们。他并不想和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出弟弟有任何交集。
然而,宝玉却眼尖地发现了他。或许是因为贾珀平日里极少出现在花园里,引起了他的好奇。
“咦?那不是三哥哥吗?”宝玉停下脚步,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贾珀。
他身边的丫鬟们也都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贾珀身上,眼神各异,有好奇,有打量,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视。
贾珀无法再避开,只得上前一步,按照规矩,略一躬身:“给宝二爷请安。”
宝玉走上前几步,围着贾珀转了一圈,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问道:“三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你的丫鬟呢?”他似乎觉得每个人都应该像他一样前呼后拥才对。
他又看到贾珀身上那件半旧的青色直裰,好奇地摸了摸料子,问道:“三哥哥,你的衣服怎么是这个颜色的?不好看。改明儿我让袭人姐姐送你几件鲜亮些的。”
他的话语充满了孩童般的好奇和善意,却也像一根根针,扎在贾珀心上。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优越感和对贫富差距的无知,比刻意的嘲讽更令人难受。
贾珀心中苦涩,面上却依旧平静:“多谢宝二爷关心,我这身衣服穿着习惯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场景。
就在这时,一个急促的声音传来:“宝玉!我的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只见王夫人带着周瑞家的等几个婆子,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她一见到宝玉,脸上立刻堆满了慈爱的笑容,快步上前,拉着宝玉的手,嘘寒问暖:“我的心肝儿,有没有着凉?这园子里风大,快跟我回去!”
她仔仔细细地替宝玉整理着衣襟,眼神里充满了宠溺和关切,仿佛宝玉是什么稀世珍宝,碰一下都要碎了。
然后,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站在一旁的贾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甚至还带着一丝嫌恶。
她仿佛根本没看见贾珀这个人,直接对着空气冷冷地说道:“有些人,不好好在自己院里待着,到处乱晃什么?冲撞了哥儿怎么办?!”
这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贾珀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屈辱和愤怒直冲头顶。他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再次躬了躬身,低声道:“儿子告退。”说完,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王夫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冷哼了一声,然后又满脸疼爱地拉着宝玉的手,柔声细语地问他刚才玩了什么,开不开心。
宝玉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刚才那微妙而紧张的气氛,依旧天真地向母亲描述着刚才扑蝶的情景。
强烈的身份对比,天壤之别的待遇,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贾珀清楚地看到了王夫人那毫不掩饰的偏心和对自己的厌恶。宝玉的天真无邪,与自己所处的险恶环境形成了巨大的讽刺。
离开花园后,贾珀的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在奔跑。他心中的愤怒、不甘、屈辱如同岩浆般翻滚。凭什么?就因为他是庶出?就因为他母亲不得宠?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回到自己那个偏僻的小院,关上房门,贾珀靠在门板上,胸口剧烈起伏。他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强烈恨意和……对力量的极度渴望!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不能永远活在别人的轻视和欺压之下!他必须变强!强到足以保护自己,强到足以让那些欺辱他的人付出代价!
经历了一次次明枪暗箭的打压,目睹了王夫人毫不掩饰的恶意,感受了宁府泼来的污水和羞辱,贾珀内心的危机感达到了顶峰。他深刻地意识到,在这个冰冷残酷的家族里,想要生存下去,甚至想要保护身边的人,光靠隐忍和退让是远远不够的。他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
可是,力量从何而来?他无权无势,没有外援,甚至连基本的生存资源都被处处克扣。他唯一能依靠的,似乎只有自己这副还算健康的身体。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清晰起来:习武!
虽然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在这个世界他并未怎么读书),但强身健体,至少能让自己不那么容易生病,也能在关键时刻多几分自保之力。就算不能成为武林高手,拥有一副强健的体魄和一些基本的拳脚功夫,总比手无缚鸡之力要强得多。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遏制。
但是,在荣国府这样的地方,一个庶子想要习武谈何容易?请不起师傅,也没有合适的场地。他只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和空间,偷偷进行。
白天,他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不起眼的贾珀。给长辈请安,应付差事,回到小院,与秦可卿一起打理家务,应对各种**难。
但到了夜晚,当小院寂静下来,所有人都进入梦乡之后,贾珀便悄悄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