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里的体谅
八家子村的清晨被暴雨敲醒，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溅起层层水雾。村东头的幼儿园门口，五颜六色的雨伞挤成一片，家长们踮着脚朝园内张望，议论声混着雨声格外嘈杂。
怎么还不放孩子出来？穿碎花裙的年轻妈妈跺着脚，鞋尖沾了泥，这雨越下越大，等会儿路上都积水了！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抱怨声像涨潮的河水漫过屋檐。
教室里，六岁的朵朵攥着自己的小雨伞，望着窗外发愁。她注意到保育员王老师不停地抹眼泪——王老师的老母亲今早突然病重，此刻正独自在镇上医院检查，可园长临时请假，她只能守着班里二十多个孩子。
老师，您别难过。朵朵踮着脚扯了扯王老师的衣角，掏出兜里的水果糖，吃颗糖就不苦啦。
王老师勉强挤出笑容，声音哽咽：谢谢你，朵朵。她转身想给其他孩子整理书包，却没注意到裙摆扫翻了桌上的水杯，清水哗啦啦淌在教案本上。
哎呀！几个孩子惊呼起来。王老师脸色煞白，那是她准备了半个月的公开课教案，墨迹被水晕开，字迹变得模糊不清。她慌乱地抽纸巾擦拭，泪水却不受控制地砸在本子上。
都怪王老师！坐在前排的壮壮突然喊起来，我裤子都被水溅湿了！其他孩子也跟着抱怨，教室里乱成一锅粥。
朵朵咬着嘴唇，突然站到椅子上，举起小手：大家别吵了！她圆圆的脸蛋涨得通红，王老师不是故意的，她妈妈生病了，心里一定很难过。
喧闹声戛然而止。朵朵从书包掏出自己的图画本：我们可以帮老师重新写教案！我会画漂亮的插图！说着，她趴在桌上，用彩笔认真地画起太阳和小花。
孩子们像是被点亮的小灯笼，纷纷掏出文具。八岁的明明主动把自己的笔记本递过去：用我的纸，我的字写得最工整！平时最调皮的小虎也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抄写课文段落。
教室外，家长们的抱怨声越来越大。朵朵的妈妈举着伞正要冲进幼儿园，却听见女儿清亮的声音从窗户飘出来：王老师，等您妈妈病好了，我们一起去看她好不好？我把存钱罐里的钱都给她买水果！
王老师再也忍不住，蹲下身把孩子们搂进怀里，泪水混着雨水打湿了朵朵的发顶。窗外的家长们面面相觑，突然有人红了眼眶——他们只顾着催促接孩子，却没发现老师藏在笑脸下的疲惫。
雨渐渐小了，家长们走进教室时，正看见二十多个孩子围在王老师身边。教案本上贴满歪歪扭扭的字迹，空白处画满太阳、花朵和爱心，朵朵用拼音写着：老师别担心，我们都是你的小超人！
对不起，王老师。壮壮红着脸递上纸巾，我不该发脾气。其他孩子也跟着道歉，声音像春天的小麻雀般叽叽喳喳。王老师擦干眼泪，露出八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放学路上，朵朵牵着妈妈的手，踩过积水的小水洼：妈妈，王老师说哭不是软弱，是心里的难过想出来透透气。她仰起小脸，我们以后要多照顾她，就像照顾生病的小花一样，好不好？
暮色中的八家子村炊烟袅袅，幼儿园的窗户里还亮着灯。王老师坐在堆满彩色图画的桌前，拨通了女儿的电话：宝贝，妈妈今天被一群小天使救了......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轻轻应和童言里的温暖与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