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万年县见闻**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万年县的山村,房遗爱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气息的空气。这是他来到庄子的第七天,长安城的繁华恍如隔世。
郎君,早膳备好了。老仆恭敬地站在一旁。
房遗爱摆摆手:先不急着用膳,我想去村里走走。
沿着泥泞的小路下行,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震。低矮的茅草屋错落分布,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赤着脚在田间追逐。远处,佝偻着腰的老农正用简陋的木犁耕地,一头瘦骨嶙峋的老黄牛喘着粗气。
这...这就是贞观之治下的百姓生活?房遗爱喃喃自语。他原以为在李世民治下,百姓应该安居乐业,没想到竟是这般光景。
郎君有所不知,随行的庄头叹了口气,去岁大旱,收成减半。今年春税刚缴,家家户户都揭不开锅了。
转过一个土坡,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来。破旧的茅屋里,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男子蜷缩在草席上,旁边跪着个十来岁的女孩,正用破布蘸水给他擦脸。
这是
村东的王大,肺痨半年多了。庄头压低声音,家里就剩这个闺女照顾他,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
房遗爱大步走进屋内,浓重的霉味和药味扑面而来。女孩惊慌地抬头,见是衣着华贵的贵人,连忙跪下磕头。
别怕,我懂些医术。房遗爱蹲下身,手指搭上王大的脉搏。脉象细弱无力,典型的肺结核症状。在现代这病不难治,但在唐朝...
小娘子,你父亲平日都吃什么药?
女孩怯生生地指向墙角一个破瓦罐:村里张婆婆给的草药,熬水喝...
房遗爱揭开罐子,里面是些发霉的草药残渣。他心头一酸,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包:我来试试。
半个时辰后,经过针灸治疗的王大呼吸平稳了许多。房遗爱又写下药方,让随从去庄子取药。
郎君大恩大德...女孩又要跪下,被他拦住。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回郎君,奴婢叫春桃,十四了。
房遗爱这才注意到,春桃虽然面黄肌瘦,但眉眼清秀,手上全是劳作的茧子。他环顾四周,这个所谓的家只有一张破草席、一个缺角的陶罐,墙上挂着几件打满补丁的衣裳。
你娘呢?
去年染疫走了...春桃低下头,声音细如蚊蚋。
离开王家,房遗爱的心情异常沉重。庄头带他继续在村里转悠,所见所闻更是触目惊心:
村西的李家,三个孩子挤在一床破棉絮里,最小的那个因营养不良,脑袋大得不成比例;
张铁匠的媳妇难产而死,留下个早产儿,全靠邻居家的产妇偶尔喂几口奶;
私塾先生已经三个月没拿到束脩,却还在教十几个孩子认字...
正午时分,他们路过打谷场,几个妇人正在舂米。房遗爱注意到,她们把舂好的精米小心地装进袋子,自己却吃着粗糙的糠麸。
这是...
精米要交租的,庄头解释,剩下的糠麸掺野菜,就是一家人的口粮。
回到庄子,房遗爱站在阁楼上远眺。夕阳下的村庄显得格外凄凉,几缕炊烟无力地飘向天空。他突然意识到,史书上轻描淡写的贞观之治,对底层百姓来说,依然是艰难的生存挣扎。
郎君,晚膳...老仆轻声提醒。
看着桌上精致的四菜一汤,房遗爱突然没了胃口。他想起了春桃家那个空荡荡的米缸,想起了那些孩子凸起的肋骨。
把这些饭菜送到村里去,给最需要的人家。他放下筷子,另外,把庄上的账册拿来我看看。
夜深人静,房遗爱在油灯下仔细翻阅账册。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庄子的收入大部分都上缴给了房府,留给村民的所剩无几。而就是这微薄的剩余,还要经过庄头、管事层层盘剥。
难怪...他合上账册,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现代人的思维让他无法接受这种剥削,但理智告诉他,贸然改变现状只会引起更大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