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薄雾笼罩着重庆中央钟楼。
苏晚晴的枪管架在青铜时针与分针的夹角处,准星里,佐藤的黑色轿车正缓缓驶过解放碑。
风偏修正2度,距离428米,湿度67%——这是她受过训的完美狙击条件。
食指扣下扳机的瞬间,撞针发出咔的一声空响。
子弹卡壳了。
佐藤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精准锁定了钟楼方向。
六点钟方向!他厉声喝道,活捉狙击手!
整个街区的日军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机枪架起,装甲车封锁所有出口。苏晚晴迅速退弹匣——最后一颗子弹锈迹斑斑,是劣质复装弹。
她苦笑着想起程岩的警告:别捡战场上的破子弹,会要命的。
现在,这句话要应验了。
爆炸的耳鸣还在颅内回荡。
程岩从江底爬上岸时,左腿已经失去知觉,弹片在肺里随着呼吸摩擦出血沫。他趴在泥滩上,看着远处钟楼被日军包围。
望远镜的碎片扎在掌心,但他仍能看清那个熟悉的身影——苏晚晴被困在钟楼顶层,正用瓦片击倒攀爬的日军。
三百米外,一辆满载汽油桶的卡车停在路边,钥匙还插在点火器上。
程岩拖着断腿爬向卡车,身后拖出长长的血痕。他想起入党申请书背面那句没写完的话:
其实我早就……
现在,这句话永远写不完了。
引擎轰鸣声惊动了日军,子弹暴雨般射向卡车。挡风玻璃炸裂,程岩的胸口绽开三朵血花,但他的脚死死踩住油门,方向盘向右打到底——
卡车如受伤的野兽般冲向日军装甲车队列,油箱被流弹击中,爆炸的火光映红了整条街道。
宪兵司令部地下室,吴世勋的钢笔抵在处决令签名处。
面前是被俘的苏晚晴,双手反绑,嘴角渗血。
签了它,你就能活。办公桌对面的渔夫——他的亲弟弟吴世杰——推来一杯热茶,哥,我们终于能团圆了。
老人缓缓抬头,看见弟弟领口露出的731部队编号烙痕。他突然明白,当年那个被拐走的孩子经历了什么。
钢笔尖在纸上划出长长的墨迹,却不是签名——
跑
这个字刚写完,吴世勋就掏出了藏在假牙里的手枪,一枪打碎电灯。黑暗中,他把钥匙塞进苏晚晴的手铐:后门有摩托车。
吴老!
走啊!老人怒吼着朝弟弟的方向连开三枪,替我看看新中国!
当增援的日军冲进来时,只见渔夫肩部中弹倒在地上,而吴世勋的太阳穴抵着枪管,食指扣在扳机上。
他最后看见的,是七岁那年牵着弟弟去买糖人的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