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初冬,重庆下了第一场雪。
苏晚晴站在朝天门码头的石阶上,黑呢大衣裹着单薄的身躯。五年了,她第一次以林晚这个身份回到江城——现在的她,是上海圣玛丽女中的历史教师。
远处,新挂起的青天白日旗在江风中猎猎作响。抗战胜利了,但这座城市仍遍布伤痕:炸塌半边的钟楼,焦黑的教堂残骸,还有江滩上那些无人认领的乱葬岗。
她拢了拢围巾,走向南山公墓。第七排第四座墓碑上,刻着程岩之墓四个字——这是个衣冠冢,底下埋着他那件染血的童子军制服。
迟到了五年。她从口袋里摸出那枚生锈的指南针,轻轻放在碑前,物归原主。
指针早已失灵,永远指向正北——就像1939年那个雨夜,少年将它塞进她手心时一样。
寒风卷起雪粒,苏晚晴恍惚看见教堂废墟的彩玻璃在闪光。
(闪回:1940年冬,圣保罗堂告解室)
濒死的阿福攥着她的手腕,血沫从嘴角不断涌出:彩窗......马太福音......第...
老人没能说完最后的数字。但现在,阳光穿透残存的彩色玻璃,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晚晴突然发现,那些红蓝相间的光斑,恰好组成一组莫尔斯码!
她颤抖着摸出钢笔,在掌心译出那串密码:
马太福音5:9
——使人和睦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称为神的儿子。
这是阿福用生命留下的最后情报:不是密码,而是信仰。
雪越下越大。
苏晚晴拂去墓碑上的积雪,露出底下浅浅的刻痕——那是把匕首的图案,刀柄处歪歪扭扭刻着SWQ。
她突然笑出声。这个混蛋,连墓碑都要偷偷刻她名字缩写。
(闪回:1941年夏,破庙房梁)
发着高烧的程岩在昏迷中呓语:申请书背面......其实我想写......
雷声淹没了后半句话。而现在,答案就埋在这抔黄土之下,永远无人知晓。
黄昏时分,苏晚晴走进新开张的和平书店。
柜台后的姑娘抬起头,右脸狰狞的伤疤被烛光映得柔和——是阿青!她竟在爆炸中活了下来!
两人相视一笑,谁都没有点破对方的身份。苏晚晴抽出一本《唐诗三百首》,扉页上印着出版社地址:
汉口江汉路17号
——那是当年地下党最后的安全屋坐标。
要包起来吗?阿青轻声问。
不用。苏晚晴将书放回书架,我只是......看看故人推荐的版本。
门外,报童挥舞着报纸跑过:号外!号外!东京审判明日开庭!
暮色中的重庆华灯初上,旧教堂的彩窗折射出最后一道霞光。那光芒穿过五年硝烟,终于落在她无名指的戒指上——一枚用子弹壳打磨的指环,内侧刻着:
1945.8.15永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