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簌簌地落在苏晚晴的肩头。她站在程岩的墓碑前,指尖轻轻抚过那道浅浅的刻痕——匕首的轮廓已经模糊,但SWQ三个字母仍清晰可辨。
她突然想起,这把匕首的形状,和程岩当年总带在身上的那把一模一样。
(闪回:1939年秋,童子军训练场)
十五岁的程岩蹲在河边磨刀,刀刃在石头上擦出细碎的火星。苏晚晴路过,嗤笑一声:小屁孩的玩具。
程岩头也不抬,反手一甩——匕首嗖地钉在她脚前的木桩上,刀柄微微震颤。
试试?少年挑眉,能拔出来算你赢。
苏晚晴去拔,却发现匕首纹丝不动。程岩大笑,走过来握住她的手一起用力。刀抽出的瞬间,她才发现刀尖竟穿透木桩,钉进了后面的石头缝里。
这叫‘穿云刃’。少年得意地蹭了蹭鼻尖,我爹教的,专杀汉奸。
那时的阳光很烈,照得他瞳孔泛金,像只骄傲的小豹子。
而现在,这把穿云刃永远留在了石头上。
苏晚晴蹲下身,用袖口擦去墓碑底部的积雪。泥土里露出半截生锈的刀尖——居然真是那把匕首!程岩的战友们把它插在这里,当作无言的墓志铭。
她握住刀柄用力一拔。
咔的一声,刀身断在土里,只剩手里半截残刃。断口处缠着张油纸,展开后是幅铅笔素描:
画上的苏晚晴穿着旗袍站在码头,衣摆被江风吹起。角落题着两行小字:
1940.4.8初见
本想刻完再送你
原来他记得。记得他们第一次真正合作的任务,记得她抱怨旗袍开衩太高差点走光,记得所有她以为他根本没在意的细节。
雪水晕开了铅笔痕迹。苏晚晴突然发现素描背面还有字——是程岩狗爬般的毛笔字,明显是重伤后写的:
若见山河复,告我于碑前。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几个系着红领巾的小学生跑进墓园,在抗战烈士碑前献花。
老师!一个扎麻花辫的小姑娘跑过来,您的东西掉啦!
孩子捡起那截断刃递给她。阳光下,苏晚晴突然看清刃身上还有更小的刻痕——凑近看,竟是密密麻麻的日期和地名:
39.11.2炸毁虹口仓库
40.7.15教堂密码传递
41.3.8惠子牺牲处
……
这是程岩的功绩簿。每完成一次不可能的任务,他就在刀身上刻一行。最后一条停在:
45.8.14樱丸号沉没
——日本投降前夜。
苏晚晴把断刃和指南针并排放在碑前。起风了,积雪簌簌落下,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接住了这些旧物。
看到了吗?她对着墓碑轻声说,山河已复。
暮色四合时,守墓人发现那个穿黑大衣的女人终于离开。而程岩的墓碑前,多了把插进泥土的断刃,刀柄系着条褪色的红头绳——正是当年小梅牺牲时辫子上那根。
残刃如碑,沉默地指向正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