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出宫,他已推掉所有访客,连每日向邵贵妃请安都托病免去。
这半个月,他反复推演朝堂辩论的每句话,甚至用沙盘模拟出云南边陲的地形。
陈德欲言又止。
朱祐樘抬眼扫过他闪躲的眼神,突然冷笑:“陈公公,你该不会忘了,上次是谁在酒坊多嘴?”
老太监浑身一僵,连称不敢。
朱祐樘知道,东宫里至少三成宫人都拿着各路勋贵的月钱,但只要核心计划不泄露,这些眼线反倒成了他放出去的烟雾弹。
此刻吏部尚书府内,李贤把玩着新得的汝窑茶盏,对幕僚笑道:“太子连我都拒之门外,看来是铁了心要与御史台硬扛。”
他眼中闪过算计,“派人盯着刑部,若有伤兵因酒丧命的消息,立刻报来。”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明宪宗朱见深将厚厚一摞弹劾奏章摔在案上:“这逆子!当真是要把东宫库房搬空酿酒?”
奏章上“奢靡“”失德”等字眼刺得他太阳穴直跳。
贴身太监捡起奏章,瞥见角落里压着的酒坛,轻声道:“陛下,听说太子酿的酒...确有奇效。京营医官前日密奏,用酒消毒后,伤兵溃烂率竟降了三成。”
朱见深猛地抬头,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
自土木堡之变后,大明军队伤亡率一直居高不下,若真有法子能救将士性命...他摩挲着坛口封条,忽然想起儿子周岁时抓周,攥着的正是个青铜酒爵。
“传旨,明日早朝,宣太子入宫。”他突然开口,“再派人去京营,若伤兵情况属实...就让户部拨三十石糯米,随他折腾!”
太监领命退下时,听见皇帝对着酒坛喃喃自语:“你这小子,若真能琢磨出个名堂...倒也不失为奇招。”
……
次日,紫禁城的晨钟还未敲响,朱祐樘已在东宫寝殿更衣。
铜镜里映出蟒袍玉带的少年,他手指抚过玄色衣摆上的海水江崖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直面朝堂,成败在此一举。
“殿下,吏部尚书府传来消息,说御史台连夜誊写弹劾奏章。”陈德捧着鎏金冠冕的手微微发抖,“还有,五皇子和六皇子今日也要列席早朝。”
朱祐樘冷笑。
他早知这场戏少不了其他皇子捧场。
前日他故意让医官放出“烧酒可治创伤”的消息,就是要把水搅浑。
“去把郑千他们叫来。”他突然吩咐。
昨夜他彻夜未眠,反复在沙盘上推演每句话、每个动作。
当四名亲卫身披玄甲踏入时,他才发现,二十三名伤愈士卒竟齐刷刷跪在廊下。
断腿的张猛拄着枣木拐杖,额头抵着青砖:“小人等愿随殿下赴金銮殿!”朱祐樘瞳孔微缩。
这些糙汉子竟懂得用“赴殿”而非“护驾“——他们明白,今日朝堂将是场硬仗。
他弯腰扶起张猛,忽觉蟒袍的金丝硌得生疼。
这尊贵的冠冕下,藏着多少双盯着他的眼睛?
与此同时,六皇子府内,杨怀前正用银针拨弄炭盆:“殿下不必着急。”
他山羊胡随着话音轻颤,“太子就算真能证明烧酒有用,也洗不清奢靡罪名。满朝御史的唾沫,足够淹死他半条命。”
六皇子朱祐椋把玩着和田玉扳指,嘴角勾起笑意。
他特意换上簇新的斗牛服,就等着看太子如何在弹劾声中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