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大的秋天是从银杏大道开始的。苏念抱着课本穿过落叶纷飞的校道，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自行车铃响。她下意识侧身，白大褂的衣角擦过她的书包——是林砚，车筐里放着本《电动力学导论》，车把上挂着她去年送的小熊挂件，蓝围巾在风里晃荡。
“早课？”他刹住车，镜片上蒙着层薄雾，是晨跑后的热气。苏念看见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便利贴，边角画着小太阳，和她课本上的涂鸦一模一样。
“中文系新生大会。”她晃了晃手里的《古代汉语》，忽然指着他胸前的校徽，“物理系学长，不打算带我认认路？”
林砚翻身下车，白大褂下摆扫过满地金黄：“先去食堂。”他从车筐掏出个保温袋，热气混着醋香扑面而来，“aport包子铺的鲜肉包，你爱吃的醋蘸馅，豆浆去冰。”
食堂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苏念咬开包子，醋汁在舌尖绽开。她看着对面低头翻看论文的林砚，白大褂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小太阳纹身，忽然想起报到那天，他把录取通知书拍在她面前：“这次，不许再逃了。”
“你每天几点起床？”她戳了戳他手腕内侧的旧疤，那里还留着搬实验室器材时的红印，“包子铺七点才开门。”
林砚的耳尖发红，视线从公式上移开：“六点半在实验室做完低温实验，顺路。”他忽然抽出她手里的豆浆，“糖放多了，对嗓子不好。”
苏念看着他认真调整甜度的样子，忽然发现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张照片——是高中运动会，她冲过终点时，他在镜头外比出的剪刀手。“原来你偷偷洗了那张照片。”她伸手去抢，却碰倒了他的不锈钢饭盒，发出清脆的响。
周围同学的目光汇聚过来，苏念慌忙低头，却听见林砚忽然开口：“苏念。”
她抬头，看见他摘下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映着食堂的吊灯，像盛着整个秋天的星光：“现在全校都知道我在等一个人。”他的指尖划过她手腕的小太阳纹身，“要不要给个名分？”
周围响起起哄声，隔壁桌的女生举着手机录像：“是物理系那个每天带早餐的学长！”苏念感觉脸颊发烫，却看见他车筐里的小熊挂件正对着她笑，忽然想起初中时他藏在错题本里的银杏叶，每片都写着“苏念加油”。
“名分啊……”她故意拖长声音，看着他耳尖越来越红，“先帮我解道题吧——”
“什么题？”林砚立刻翻开笔记本，钢笔在指尖转出漂亮的弧度。
苏念指着他胸口的小太阳纹身：“证明，林砚喜欢苏念，是必然事件。”
他忽然笑出声，钢笔在笔记本画出道漂亮的抛物线：“已知条件：从2012年5月6日起，林砚的视线无法离开苏念超过十米。”他推过笔记本，上面画着戴红围巾的小熊牵着草莓，“结论：万有引力定律在此案例中失效，因为苏念是唯一解。”
银杏叶从窗外飘进食堂，落在他的白大褂上。苏念忽然想起高三那年，他在她课本里夹的纸条：“别跑太远，我怕追不上。”如今他们的教学楼只隔条林荫道，路牌编号1314，每天清晨都能在银杏树下遇见。
“下午去实验室？”林砚收拾饭盒，白大褂口袋里的便利贴滑出一角，她瞥见上面写着：“苏念的课表：一教302，周四没早课，需送蜂蜜水。”
“去话剧社试镜。”苏念晃了晃手机，社团群里正讨论《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角色，“我想演朱丽叶，不过——”她忽然凑近他耳边，“罗密欧的扮演者，得会解物理题才行。”
林砚的指尖顿在车铃上，忽然掏出个黑色错题本：“朱丽叶的难题，从今天开始登记。”他翻开第一页，贴着他们初中毕业照，她揪着他的脸，而他耳后红痣像颗小草莓，“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跨上自行车，风掀起他额前碎发：“每天睡前，要检查我的解题过程。”他递来安全帽，上面别着她送的小熊徽章，“比如现在，先检查——”
苏念坐上后座，听见他轻声说：“检查我有没有说谎。”白大褂的皂角香混着银杏叶的清苦，她忽然明白，所谓大学时光，不过是把中学时的暗恋，变成了明目张胆的偏爱。
下午的话剧社排练厅，苏念对着镜子练习台词，忽然听见后台传来争执声。“朱丽叶需要的是浪漫，不是公式！”话剧社学长的声音带着不耐，“你这台词怎么回事？”
她探头望去，看见林砚站在幕布后，手里攥着张纸：“‘我的爱像电流，穿过所有电阻，只为抵达你的心房’——这是电磁学版的告白。”
苏念忍不住笑出声，想起他昨晚在灯塔说的“共振频率”。学长看见她，立刻眼前一亮：“苏念你来评评理，你见过用麦克斯韦方程组写情书的吗？”
林砚耳尖发红，把纸条塞进白大褂口袋：“那换种说法——”他忽然转身面对她，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你是我的费米能级，所有电子都为你跃迁。”
周围响起掌声，社长举起手机：“这段可以保留！理科生的浪漫，观众肯定喜欢！”
暮色漫进排练厅时，苏念看着林砚在后台画光路图，忽然发现他白大褂内侧绣着行小字：“SN是LY的专属密钥”。那是她初中时的字迹，应该是他偷偷绣上去的。
“在看什么？”林砚忽然转身，手里拿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二十颗星星，每颗都写着日期，“高中三年攒的，本来想毕业时给你。”
苏念认出那是她每次送他的糖果包装纸折的，日期从“2018.05.20苏念第一次夸我聪明”到“2021.06.07高考第一天，她穿了红色发带”。“原来你都留着。”她的声音发颤，想起他母亲在糖水铺说的：“这孩子，把你说的每句话都记在罐子里。”
夜风穿过银杏大道，带来远处实验室的仪器声。苏念忽然明白，所谓深度，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十年如一日的惦记——是他记得她怕打雷时要开小夜灯，记得她跑步时喜欢把头发扎成高马尾，记得她课本里每只小熊的位置。
临大的校园墙在当晚炸开了锅，头条帖子《物理系大佬的牵手指南》配图里，林砚的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便利贴，上面画着戴眼镜的小熊给草莓涂防晒霜，配文：“从校服到白大褂，他的解题步骤里，永远有她的名字。”
苏念看着评论区爆屏的“磕到了”，忽然听见手机震动，是林砚发来的消息：“今晚的睡前检查，内容是——”
她点开图片，是他新写的公式推导，最后一行用红笔圈着：“苏念的微笑，是宇宙间最稳定的共振态。”
银杏叶在窗外沙沙作响，苏念摸着手腕的小太阳纹身，忽然懂得，爱情最好的模样，不是突然的告白，而是像他们这样，把十年的光阴，酿成了彼此生命里最不可或缺的公式——在临大的秋天里，在银杏大道的晨雾中，在每个相视一笑的瞬间，写下永不褪色的答案。
这一晚，实验室的台灯、话剧社的幕布、校园墙的热帖，都成了他们故事的注脚。而苏念知道，属于他们的第十章，不过是漫长人生里的一个逗号——因为有彼此在身边，每个明天都值得期待，每个季节都充满甜度，就像林砚说的，所有关于未来的解，都必然包含“我们”这个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