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耶斯基挑选了一件做工精良、质地厚实的深色呢绒大衣,一件合身的白色亚麻衬衫,一条笔挺的毛料长裤,以及一双擦得锃光瓦亮的黑色牛皮短靴。
当他换上这身崭新的行头,站在镜子前时,整个人都焕然一新。合身的衣物勾勒出他原本因为消瘦而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形,也衬托出他那张苍白但五官清秀的面容。虽然依旧带着几分文弱和忧郁的气质,但与之前那种落魄潦倒的模样相比,已经判若两人。
他甚至还奢侈地买了一顶款式简洁的黑色礼帽。
穿着新衣,走在彼得堡繁华的街道上,陀耶斯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和从容。路人的目光中,也不再是那种鄙夷和漠视,而是多了一丝好奇和审视。
除了添置衣物,他还去了一些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餐馆,品尝了彼得堡当地的特色美食。
他第一次吃到了正宗的俄式肉冻,那晶莹剔透的胶状物包裹着鲜美的肉块,入口即化,滋味浓郁。他还品尝了配着酸奶油和红菜头丝的鱼子酱薄饼,那细小的黑色鱼卵在口中爆裂开来的鲜咸滋味,让他回味无穷。当然,还有那碗热气腾腾、香浓可口的罗宋汤,在寒冷的冬日里,喝上一碗,简直是无上的享受。
虽然他依旧保持着相对简朴的生活习惯,并没有沉溺于奢侈的享受之中,但物质生活的显著改善,无疑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愉悦,也让他能够更从容、更安心地去思考未来的创作计划。
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他脑海中那些如同宝藏一般的不朽名著,还远远没有被发掘出来。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等待着他去开拓。
涅克拉索夫和别林斯基这两位在俄国文坛举足轻重的人物,对于他们一手发掘和推介的这位文坛新人陀耶斯基,表现出了极大的看重和赏识。
在《穷人》引起轰动之后不久,涅克拉索夫便亲自向陀耶斯基发出了邀请,请他参加在自己家中举办的一次小型文学聚会。
涅克拉索夫的家,是当时彼得堡许多进步作家和知识分子经常聚会的场所,被誉为“文学的灯塔”之一。能够受邀参加这里的聚会,本身就是一种身份和才华的象征。
当陀耶斯基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涅克拉索夫位于一处幽静街区的公寓时,发现聚会上早已是名流云集,高朋满座。
客厅里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的香气、葡萄酒的醇厚以及人们热烈的交谈声。放眼望去,几乎都是彼得堡文坛有头有脸的人物——著名的诗人、小说家、评论家、杂志编辑,甚至还有几位大学里德高望重的文学教授。
陀耶斯基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毕竟,“陀耶斯基”这个名字,以及他的《穷人》,是此刻彼得堡文坛最热门的话题。人们都对这位被别林斯基盛赞为“天才”的神秘新人充满了好奇。
当他们看到走进客厅的陀耶斯基,竟然是如此年轻,甚至可以说还有些稚嫩的一位青年时,都不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那略显苍白的面容,清瘦的身形,以及眉宇间那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气质,与他笔下那部《穷人》所展现出的那种深沉、老练、洞察世情的笔触,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这种反差,让在场的众人更加惊叹于他的才华。
涅克拉索夫热情地将陀耶斯基介绍给在场的各位来宾。面对这些平日里只能在报刊上看到名字的文坛前辈和知名人士,陀耶斯基虽然内心有些紧张,但表面上却努力保持着镇定和谦逊。
他礼貌地向每一位前辈问好,认真地倾听他们的赞扬和点评。
一位留着络腮胡、身材魁梧的诗人,拍着陀耶斯基的肩膀,大声称赞道:“年轻人,你的《穷人》写得太棒了。我读了之后,好几天都睡不着觉。你让我们看到了那些被遗忘的角落里,依然闪耀着人性的光辉。”
另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小说家则微笑着说道:“陀耶斯基先生,你的心理描写功力,实在是令人钦佩。马卡尔·杰武什金这个人物,简直就像是从生活中走出来的一样,那么真实,那么令人同情。”
面对这些前辈们的赞扬,陀耶斯基只是谦虚地表示,自己只是将自己看到和感受到的一些东西写了出来,还有很多不足之处,需要向前辈们多多学习。
在与同行们的交流中,陀耶斯基也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一夜成名而显得沾沾自喜或盛气凌人。他认真地听取别人对自己作品的看法,无论是赞扬还是批评,都虚心接受。
偶尔,当谈到某些文学观点或创作技巧时,他也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自己对文学的独到见解。这些见解,往往新颖而深刻,能够引人深思,让在场的许多资深作家和评论家都暗暗佩服,觉得这个年轻人确实是胸有丘壑,并非浪得虚名。
这次文学聚会,无疑是陀耶斯基在彼得堡文坛的第一次正式亮相。他凭借着自己的才华和谦逊得体的举止,给在场的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而良好的印象。
在这次名流云集的文学聚会上,陀耶斯基不仅受到了文坛前辈们的广泛关注和赞赏,也意外地吸引了一些在场的贵族小姐们的目光。
在19世纪的沙俄帝国,文学艺术是上流社会重要的社交内容之一。许多贵族家庭都以培养子女的文学艺术修养为荣,一些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小姐,本身也对文学抱有浓厚的兴趣,甚至会尝试自己进行一些诗歌或小说的创作。
对于这位一夜成名、才华横溢,又带着几分与众不同的忧郁气质的年轻作家陀耶斯基,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见惯了各种浮华场面的贵族小姐们,自然充满了好奇和一丝莫名的崇拜。
她们远远地打量着他,窃窃私语地议论着他的作品和他本人。
其中一位名叫安娜·伊万诺夫娜的伯爵小姐,尤其引人注目。
这位安娜小姐,年方十八,正当青春烂漫的年纪。她生得明眸皓齿,肌肤白皙,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衬托着她娇美的脸庞。她的性格活泼开朗,在彼得堡的社交圈里以美貌和聪慧著称,是许多年轻贵族军官和花花公子们追求的对象。
然而,这位安娜小姐却对那些只知道跳舞、打猎和谈论赛马的纨绔子弟们不屑一顾,她更欣赏那些有才华、有思想的男性。
当她看到陀耶斯基时,立刻被他身上那种独特的忧郁气质和与众不同的谈吐所吸引。她觉得,这位年轻的作家,与她平时接触到的那些油头粉面、言语乏味的贵族青年完全不同,他身上有一种令人着迷的深沉和神秘感。
在聚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安娜小姐在几位女伴的簇拥下,主动走到了陀耶斯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