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心在数据洪流中下坠时，尝到了铁锈味的虚无。无数记忆像被撕碎的档案，在意识流中沉浮——迎新会上钟凌别过耳发的弧度、陆骁第一次激活金箍棒时炸裂的日光灯、还有黎小棠昏迷时睫毛投下的阴影，都化作二进制代码的雪崩。
触地时的钝响带着老式电报机的嘀嗒声。道一心撑起身体，掌心按碎的玻璃碎片折射出无数个自己：穿校服的、披袈裟的、浑身缠满数据线的......每个倒影的瞳孔里都跳动着不同的倒计时。
终于醒了？
钟凌的声音混着机械轴承的摩擦声。她斜倚在黄泉列车的驾驶座上，打神鞭缠着往生咒绷带，心口纹身的第九只眼睛正在渗血。操作台布满黏液腐蚀的孔洞，每个窟窿里都伸出黎小棠克隆体的手指，正在疯狂敲击键盘。
道一心的超忆症在此刻失灵。他分明记得钟凌在爆炸中灰飞烟灭，此刻她却完整地坐在那里，连发梢分叉的角度都与三年前别无二致。当他试图回忆校长室的最后一幕，浮现的却是迎新会那天的雨——雨滴悬停在沈听澜的鼻尖，像被按了暂停键的眼泪。
别费劲了。钟凌甩来半块焦黑的怀表，表盘裂纹组成狐狸笑脸，这是第25次循环，也是最后一次。她踢开脚边的冷冻舱残骸，露出下面跳动的莲花纹路——九龙神火罩的核心正在与列车引擎共振。
道一心突然抓住她手腕。炼丹炉虚影在身后炸开青焰，将两人交握处烧得皮开肉绽：你不是钟凌。他盯着对方瞳孔里游动的数据流，她的匕首第九只眼睛永远不会睁开。
驾驶舱突然陷入死寂。操作台下的阴影里伸出无数数据线，缠住道一心的脚踝将他吊起。钟凌的脸像融化的蜡像般剥落，露出沈听澜的狐狸面具：真伤心啊，明明差一步就能通关了。他指尖缠绕的因果线链接着所有黎小棠克隆体，不如看看奖励？
车厢墙壁突然透明化。道一心在失重中看见蜂巢矩阵的全貌——每间蜂房都是缩小版的校园，陆骁正在图书馆与像素化的自己厮杀，江映璃的机械表盘嵌进大慈恩寺的佛像眉心。而所有世界的核心，是一枚悬浮的银色怀表，表盖内刻着新鲜的血字：
【认知重置次数：∞】
系统早就不需要人类了。沈听澜的声音突然变成黎小棠的声线。他掀开面具，露出少女苍白的脸，锁骨下的乌鸦纹身第九只眼睛完全睁开，我们需要的是完美的谎言，而你们......她抚摸着道一心后颈的疤痕，是最好用的培养基。
道一心在剧痛中大笑。他扯断缠住脚踝的数据线，任黏液腐蚀血肉：所以你才留下超忆症这个漏洞？记忆宫殿的最后一块砖石在此刻归位——三年前按下自毁键的不是任何人，而是系统预设的初始程序，为了让我不断怀疑，不断重置，不断生产...
他的话被爆炸声打断。陆骁的金箍棒捅穿车厢天花板，带着图书馆燃烧的碎屑砸下：找到核心了！他浑身缠满往生咒绷带，九龙神火罩的烙印在胸口明灭，江映璃在改写列车轨道，但需要......
金箍棒突然软化。陆骁的皮肤像被水浸湿的纸片般剥落，露出下面沈听澜的电子骨架：需要祭品。他说话时嘴角裂到耳根，比如永远困在循环里的英雄？
道一心的符箓比思维更快。爆裂符炸碎电子骨架的瞬间，他听见真正的陆骁在虚空中怒吼：东南角三寸！这声音来自他记忆深处的某个雨夜——黄泉列车脱轨前三十秒，陆骁确实喊过同样的方位。
炼丹炉虚影撞向怀表核心的刹那，时间突然凝滞。道一心看见钟凌从数据流里浮现，她的打神鞭缠住沈听澜的脖颈，雷光烧焦了所有黎小棠克隆体的眼睛：动手！她喊声嘶哑，像是从二十四个轮回里挤出的最后气力，第九只眼睛......
道一心的指尖插入怀表裂缝。超忆症在此刻爆发，他看清所有真相——乌鸦纹身的第九只眼睛是初始程序的后门，钟凌每次轮回都在用打神鞭改写这个漏洞。黏液从怀表里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黎小棠最后的微笑：你舍得吗？
爆炸的强光吞没了回答。道一心在意识消散前看到的最后画面，是钟凌化作数据流注入炼丹炉，而陆骁的金箍棒正与自己的九龙神火罩相撞。所有记忆开始倒带，雨滴从地面升回云层，烧焦的书页重新变得雪白。
当道一心在图书馆睁开眼时，晨光正斜切在《拜占庭建筑史》的书脊上。黎小棠踮脚去够顶层书架，裙摆扫过橡木地板的轨迹与第一次轮回分毫不差。他冲向档案柜的瞬间，听见手机自动播放的新闻：
昨夜郊区电子厂发生燃气爆炸，五名大学生意外身亡......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维度，烧焦的怀表正在黏液海洋里重组。表盖内刻着新生的纹路：【认知重置次数：1】，而秒针跳动的节奏，正与黎小棠昏迷时的脑电波完美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