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这番滴水不漏、层层推进的构陷之言,说得是何等“合情合理”,何等“为长公主着想”!他表面上似乎是在为李承青“开脱”,承认了他可能真的失明,但实际上,却通过引入“异能”的概念,将原本因为李承青失明而显得荒诞不经的“偷窥”指控,变得似乎完全有成立的可能。
他巧妙地将“不可能”转化为了“另一种可能”,而且是更加阴险、更加恶毒的可能!
这番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李承青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
他浑身冰冷,如坠九幽寒潭。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并非只是不巧撞上了盛怒的长公主,而是掉进了一个早已为他精心设计好的、天衣无缝的圈套!这个范闲,看似在“公正”地分析,实则每一句话都在将他往死路上推!他的言辞,比长公主那直接的怒骂更加阴险,更加致命!
李云睿听了范闲这番话,原本因愤怒而有些混乱的思绪,似乎也渐渐清晰起来。
她看向范闲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赞许。
没错,这个范闲说得有道理!一个瞎子,如何能如此精准地“迷路”到她的汤池外?若非有特殊的“本事”,如何能做到?她越想越觉得范闲的分析合情合理,也越发认定了李承青就是用心歹毒,蓄意前来窥探她的隐私,玷污她的清誉!
“说得好!”
李云睿银牙暗咬,看向李承青的目光中,杀机更浓,“范司库所言甚是!本宫倒是险些被这瞎子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来人,将这个包藏祸心、意图不轨的逆贼给本宫严密看押起来!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本宫定要将此事彻查到底,看看他背后,究竟还有谁在指使!”
随着长公主一声令下,那几名按住李承青的侍卫更是加重了力道,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李承青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无边的黑暗与寒意将他彻底吞噬。
他完了,他真的完了。
他甚至连那个构陷他的人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都还一无所知。
凤仪宫内发生的这场轩然大波,如同一阵狂风,迅速席卷了整个皇宫。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以惊人的速度,传到了庆帝的耳中。
彼时,庆帝正端坐于御书房宽大的紫檀木龙案之后,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御书房内光线充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显得庄严肃穆。
内侍总管侯公公躬着身子,以一种平稳而略带谨慎的语调,将凤仪宫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庆帝禀报了一遍。
他的叙述极为详尽,既包括了长公主李云睿的雷霆震怒,也提到了四皇子李承青声称自己“迷路误闯”的辩解,更没有遗漏内库司库使范闲那番关于“听声辨位”的“证词”和推断。
庆帝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一般,波澜不惊,让人根本无法揣测他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支朱笔,左手则下意识地轻轻摩挲着拇指上戴着的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扳指。
这是他思考时习惯性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