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夏之地,自古以来便是礼仪之邦,大秦又以法立国。
礼与法这两样东西,在日常生活之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巨大作用。
一直以来,政哥都觉得,赵晏的言行与大秦有些格格不入。
想要真正融入大秦,学习历法,是必须的。
不过,这些事情,政哥没有与赵晏明说,而是板起脸道:“朕给你找的老师,乃是谒者仆射淳于越。淳于越一代儒宗,乃礼仪大家,你要虚心求教,不得懈怠。”
“起码,把你那字好好练练!”
赵晏无奈,只能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件事情,既然政哥已经做了决定,那肯定就容不得自己反驳了。
淳于越……好像是扶苏的老师吧?
赵晏心里有些嘀咕。
他对朝堂并不熟悉,可以肯定的是,在他的记忆中有名有姓的人物,都不简单。
不管怎么样,到时候看看再说吧。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才蒙蒙亮,赵晏就被徐良叫了起来。
政哥的动作很快,今日便是赵晏第一次上课的日子。
“小公子,淳于越大人到了。”
赵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听到徐良的话。
他嘴里嘟囔道:“老人家,精神可真好。”
尽管不情不愿的,但赵晏也不想第一天上课就给人留下坏印象。
起床来到院中,就看到院门口站着一个须发花白,身着麻衣的老头,显然就是淳于越了。
此时,淳于越正微微昂首向天,看都没有看赵晏一眼。
老实说,昨日夜里接到 政哥的命令,让他入宫教导赵晏的时候,其实淳于越心里是拒绝的。
他今年已经七十二了,年逾古稀。
如果说年轻时候还有一些雄心壮志,那么此时的淳于越,已经被现实消磨得没有一点所谓的理想抱负了。
儒家有个臭毛病,那就是虽然位卑言轻,但却喜欢以天下为己任。
而且想法丝毫没有实践基础,喜欢夸夸其谈。
就比如说淳于越,他认为周朝的礼仪是诸夏之本,绝对不能废弃。
这也是他想要在大秦推行分封的一个重要原因。
可是为什么周朝的礼仪就是好的,就应该继续沿用,他从来没有思考过。
这种莫名其妙的坚持,从根儿上就是错的。
淳于越却乐此不疲,连扶苏也被他洗了脑,向政哥进言分封。
前两年,政哥将扶苏送到了上郡,名义上是让他去军中历练。
但实际上,淳于越知道,政哥何尝不是要让扶苏离开自己,冷静一下?
政哥的这个决定,显然已经起到了该有的效果。
这两年间,开始的时候,扶苏几乎每个月都有书信寄来。
但随着时间推移,寄信的频率越来越低。
到了今年,大半年的时间,扶苏只寄给淳于越一封书信,而且通篇都是问候之语。
看起来似乎这个弟子对自己的关心丝毫不减,但淳于越看得清楚。
这封信中,字里行间都流露着疏离之感。
显然,扶苏已经变了。
他不再是之前那个为了坚持自己的想法,敢于触怒政哥的公子了。
恐怕,如今的扶苏的注意力已经放在了储君之位上。
为了不惹政哥不快,他甚至都疏远了自己这个老师!
从那以后,淳于越便心灰意懒。
他谒者仆射的官职还在,可是如今却很少去具体处理公务了,整日在家中看书,几乎就是闲人一个。
实现政治抱负的路子全被堵死,对于他而言,确实也没有什么提得起兴趣的事情了。
昨日政哥命人传旨,让他入宫教导小公子赵晏。
淳于越虽然不情不愿,可也没有拒绝。
反正政哥那么多子女,他多多少少都教过,再多一个也无所谓。
他虽然整日闭门不出,但公子晏的大名,还是听说过的。
不管是之前天下书局之事,还是最近的高泉宫之事,无不说明这就是一个混世小魔王,性格极其顽劣。
总而言之,老头儿对教导赵晏这件事情,压根没什么期待,所以也就不像是当初做扶苏的老师那样用心。
“淳于先生早上好啊!”
这个时候,一个清澈的童音传来。
淳于越低下头,就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三四岁小孩儿,站在自己面前,一板一眼地朝自己行礼。
赵晏一直都觉得,老师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职业之一。
每一个用心教导自己的老师,都值得尊敬。
之前他初见王翦的时候,不也对其毕恭毕敬?
也就是后来发现王翦那老匹夫出工不出力,完全是真的把他当孩子在糊弄,赵晏才发飙的。
后来的王研,以及悔过自新的王翦,他都十分尊敬。
现在轮到淳于越,自然不能例外。
淳于越打量了一下赵晏,心里不由得有些嘀咕。
还听说公子晏性子顽劣不堪呢,但眼下这小人儿却极为懂礼。
道听途说果然不可信啊!
淳于越心里稍稍认真了一些。
他抬起手,回了一礼。
“小公子有礼!”
在徐良的带领下,他们来到早已布置好的教舍之中。
两人相对而坐。
在这个过程之中,淳于越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赵晏。
他发现赵晏行走坐卧,都显得十分稳重,和自己寥寥不多的几句交谈之中,回答也极为认真。
于是,淳于越开始对自己的这个学生有点满意了。
坐下来以后,淳于越说道:“陛下命臣来教授小公子,不知诗书礼义等经典,公子可曾读过?”
赵晏自然是摇了摇头。
淳于越是儒生,他说的经典,自然是《论语》、《春秋》、《诗经》之类的典籍。
这些玩意儿,赵晏自然是看都没看过的。
上辈子或许背过一些,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淳于越点了点头。
他问这句话,其实也就是没话找话,找个切入点罢了。
眼前这孩子才三岁,读过那些典籍才是见鬼了。
他直接说道:“不如公子便从《论语》学起吧!论语记圣人之言,所言之义理,精且粹矣。即以文论,非诸经所能及也。易、诗、书、礼、春秋之文,各造其极,亦各不相谋,而简括处终不及论语。”
这年头,孔老二在一些儒生的口中,其实就已经有圣人之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