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天 > 港台言情 > 《湘西杜鹃红》 > 第十章 凤凰遇险

第十章 凤凰遇险(2 / 2)

李有良打开柜子,翻出一个包袱,找出几块棉布,仔细看了又看,不知道怎么办,心中不免生出许多的悲哀,额上眉头紧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唉,老婆,要是你还在,那该多好,女儿也不会这么受苦了,我这苦命的闺女。老婆,如果你在天有灵,你要保佑我们的桂儿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只要母子平安,我就放心了。”正想着,只听屋子里又传出一阵揪心的哭喊,李有良急忙抓起几块布慌慌张张向屋子里跑,张幸福烧了一锅满满的热水,只听屋子传来阵阵痛苦的呻吟,担心、爱怜和无助,使他急得团团转,接生婆不停地催促:“快了,用力,再用力。”金桂有气无力道:“我,我不行了,不要让我生了,我好痛,好痛,真想死,哎哟!”一声接一声的惨叫,让幸福的心都快碎成了几块,他不顾一切的冲进屋子里,大声叫道:“桂儿、桂儿,你可不能死啊,你要坚持住啊。”他一边抓着金桂的手,一边摇,只见大块大块的血从金桂的下身涌出,金桂脸色苍白,豆大的汗水把头发都湿透了。几次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幸福,眼神是那样的复杂,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来,只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手指深深地掐进了幸福的皮肉里。幸福不知道疼痛,着急地呼喊着:“桂儿,坚持住,用力,一定要用力,千万不要放弃,你要活着,你要活着啊!”说着,眼泪如雨点般滴在金桂的脸上,接生婆急了,她把手伸进金桂的下体,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婴儿的头终于露了出来,接生婆终于嘘了一口气道:“出来了,出来了”,随着一声响亮的哭声,一个男婴诞生了。李有良提来一桶热水,接生婆用热毛巾把婴儿擦洗后,把这个小家伙包好,放在床头。

这时的金桂完全虚脱了过去,她安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实在太累了,幸福为她轻轻擦拭着脸上和身上的汗水,接生婆高兴地出去对李有良说:“是个孙子,恭喜老爷了,母子平安。”“谢谢,谢谢。”李有良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些钱递给她,接生婆接过钱,高高兴兴离去了。

张幸福心痛的对金桂说:“桂儿,恭喜你跨了一道铁门槛,过了鬼门关,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桂儿心里很清楚,只是因为几个小时下来,和死神搏斗,像跑完了几万里的路,突然停下来,感觉四肢无力,极度疲乏,她想对他说声谢谢,但是说不出口,一行眼泪挂在睫毛上,漫漫的滚落到腮边。她真想让他永远抱着,对他说:“我爱你,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可是她很明白的知道,这会害了他,害了自己心爱的人,所有的痛苦还是自己来承担吧。她只好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愿说。听着幸福远去的脚步声,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也被他带走了,那样失魂落魄。苍天啊,为什么我的爱那样的无助,那样的苦涩,假如自己长相平平,假如没有杨永清的强娶,那她和幸福哥的生活将是另外一种景象,一家四口,全家团聚,那该多好。可如今,有情人不能相守,这是多么残忍、多么痛苦的事啊!这叫她怎么不伤感,怎么不流泪呢?

金桂躺在床上,想着心事。但是,过度的疲劳让她很快沉沉的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李有良和张幸福终于把鸡汤烧好了,老头子端起一碗鸡汤,给金桂送去。“孩子,孩子,你醒醒,起来吃点,好好补补身子。”金桂被叫醒了,李有良把鸡汤放在桌上,走过去扶起闺女,心痛的说:“孩子,多喝点汤吧,把身子调养好,其它的事你不要去想,这个孩子你不喜欢,我找人把他送掉,为了你的幸福,我只能这么做了。”“爹,他是我心头落的肉,怎么能随便送人呢?”“哼,你别傻了,强盗的种会是什么好东西,把他送给别人,等坐完了月子,我就让你和幸福结婚,重新开始你们的生活。”“爹,这会害了幸福的,你要知道,杨永清不是一个平庸之辈,他怎能甘心,我害怕有一天会找到咱们。”“不会的,他有钱有势,几房姨太太还会来找你,再说,天大地大,他也不知道我们在哪里啊。”“爹,人生何处不相逢,我知道杨永清的德性,他决不会放过我们的,还会杀了幸福。”“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拒绝幸福的求婚,拒绝他对你的感情,是不是为了保护他。”金桂点了点头,“我是怕不但不能和他相守,还会因为我命丧黄泉,我深爱着他,我不能让我深爱的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连实情也不能告诉他,我只想一个人默默地沉受这种痛苦和折磨。”“傻孩子,天蹋下来,还有你爹,我不能让你受委屈,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有脸去地下见你的娘。”金桂放下碗,低头看了看孩子,对李有良说:“爹,您看,这个孩子多漂亮,这是您的孙子啊,送给别人,怎么舍得呢,我哪怕不吃不喝,也要把他养大。”李有良沉默着不说话,头上的白发在风中轻轻的颤抖,心里如同打翻的五味瓶,酸甜苦辣,不知什么滋味,极度郁闷和烦燥,让他坐卧难安。

转眼一个月过去,已是一九二八年五月底,金桂的孩子出身已满一个月,长得白白胖胖,幸福、李有良、金桂三个人都琢磨着给他取个吉利又好听的名字,李有良想了想道:“就叫李狗蛋吧,孩子易养些。”金桂反对道:“这个名字也太俗了,长大了还狗蛋、狗蛋的叫多不雅。”张幸福道:“还是跟我姓,叫张耀涛吧。”金桂又道:“张耀涛,张要逃,人家以为我们还要逃跑呢。”张幸福“嘿嘿”笑了起来。李有良又想了一下道:“有了,就叫李不悔。”金桂和幸福更是笑弯了腰,“爹,人家会把他叫‘你不会’,还是我来给他想想,就叫‘李清泉’如何?”张幸福转过身道:“‘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是不是取自这句诗啊。”金桂点点头:“嗯,就是要他像清泉一样洁白无暇,一直到永无止境。”老先生也夸道:“清泉,好!好!,细水长流,生命不息。”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老李啊,在说什么呢?我腿还没迈进来,就说我好吗?”随着说话声,一个包着蓝花帕帕,手挽上挎一个竹蓝的老妇人来到大家面前。“哟,许大娘,是您啊,快请坐。”金桂一边说着一边拉过一条凳子,让大娘坐下。许大娘已走得满头大汗,浅蓝色的对襟衣后背也有一团汗渍,她抹了一把满是皱纹的脸,然后从蓝子里拿出很多鸡蛋。对金桂说:“孩子呀,我估摸着你可能生了,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积了这些鸡蛋给你补补身子。”幸福和金桂一齐说道:“大娘,这怎么好,您的日子也不富裕,却送来这么多鸡蛋,这叫我们如何报答您啊。”大娘摇着粗树皮似的大手道:“唉,别说这些客气话,孩子,自从上次一别,大娘我是天天牵挂你啊,早就想来看你们,却因为一些事给耽搁了,今天见你宝贝生出来了,格外高兴,快把小家伙抱给我老太婆看看。”金桂把用红棉布包着的小家伙抱了过来,许大娘见到这个孩子眉开眼笑道:“可爱的胖小子,怎么这么像你妈啊。”还用手刮了一下孩子的小脸蛋,逗得孩子小嘴巴一张一合的。李有良对许大娘道:“老嫂子啊,你过这边来一下,让我帮你把把脉,瞧瞧你那老毛病吧。”“唉,别麻烦了,都快死的人了。”张幸福听了,把许大娘硬拽过去:“大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呀,俗话说‘宁愿在世上挨,不在土里埋’,多活一天就是福气。”

许大良只好被硬拖到椅子上坐下,李有良给她认真地把脉看病,末了,给她配了几付上好的中药,还叮嘱她,吃完这几付药就会有好转,下次再给她抓几付。许大娘一个劲的感激,她在李家抱着宝宝玩了好久,吃完晚饭后,执意要回家。金桂留她住一晚,可许大娘说:“家里养了一些小牲畜,还得回家料理。”张幸福送她到街口,直到看着她上了船,木船缓缓离去,他还站在那儿向她挥手告别。

时光如梭,一转眼,又是一九二八年的夏天。小清泉过几个月就快一岁了。李有良对正在摆弄中药的金桂道:“桂儿,幸福都等你这么久了,你们也该正式成婚了,过几天我去挑一个良辰吉日,等幸福从古丈卖药回来,你们就拜了堂,孩子也好有一个爹。”金桂也不反对了,低头道:“就依爹的吧,看样子,杨永清是找不到咱们了,我们一家四口也算是团聚了。”

第二天,李有良来到街上算命先生那儿,择了一个黄道吉日,给了一些赏钱,高高兴兴回家了。一进门就说:“桂儿,就放在后天,今天等幸福回家就告诉他,明天去买一些酒菜,置办两桌,请街坊邻居来吃饭热闹热闹。”金桂有些担心地说:“爹,不要搞得大张旗鼓,要小心为好。”“没事的,这样爹是委屈你们了,真是没办法。”金桂说完进里屋去了。

张幸福从古丈县城回来了。这次的生意还真不错,他高兴地对李有良说:“师傅,这几天赚了一点钱,照这样下去,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是呀,幸福,生活总算稳定下来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和金桂成婚了,再说孩子一天天长大,也需要一个爸爸,我想在后天让你们完婚,你说行不?”“师傅,我是巴不得,盼星星、盼月亮都想和金桂在一起。可是她总是拒绝着我的感情,难道她的心里还装着那个姓杨的吗?”“你真是木鱼脑袋,她是怕你被那个姓杨的害了,其实她心里一直都装着你,不信你自己到楼上去问她。”张幸福听到这里,心花怒放。他是多么渴望同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在一起。一年多来,几百个日日夜,心灵承受着无数次的煎熬,每次看到自己心爱的人,真想和她相拥在一起,永不分离,是命运弄人,让她们不能相守。金桂好不容易逃回来,可她却像变了一个人,躲避他,远离他,两颗心像蒙上了一层薄雾。让人迷蒙,让人不可捉摸。两人虽然近在咫尺,却好像远隔天涯。看着她依然美丽的容颜,看着她那双忧伤的大眼睛,他只能感觉到刺骨的失落和阵阵的心痛。两人的眼神相遇,金桂再也无法抗拒张幸福对她疯狂的爱,他紧紧地把金桂抱在怀里,亲吻着她的面颊,她红红的湿润的唇,还有那淡淡甘甜的舌头,一股热血在他的全身奔涌。金桂全身瘫软,幸福的闭上了眼睛。两颗剧烈的心跳,享受着他久违的、热烈的爱抚,一阵无法形容的快乐让她全身颤抖,幸福把她放到床上,他伏下身,用自己强健的躯体,摩擦她娇柔的胸,硕大而白嫩的乳房也益出了白色的乳液。两人已经融为一体,彼此沉醉在爱的海洋里……一阵惊涛骇浪,转而恢复平静。两人累了,需要一下短暂的休整。过了一会儿,幸福把金桂揽到自己怀里,深情地说;“桂儿,明天我们就要正式成为夫妻了,真是历尽磨难,才会有今天的幸福,以后我要好好珍惜你,好好经营这个来之不易的家。”金桂甜美的笑了。她把头靠在他宽大的胸脯上,轻轻的说:“以后,我们夫唱妇随,恩恩爱爱,永不分离。”

正说话间,睡在一边的小家伙也“咿呀、咿啊”发出叫声;幸福道:“看,小家伙都同意了。”金桂瞥了一眼他,娇嗔道:“看你臭美的,恶心不你。”幸福用手点了她一下脸道:“还不好意思了,以后他就是我的乖儿子,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送他去上学,做个读书人,让他满腹经伦,舞文弄墨,而不是打打杀杀。”他的眼里充满了无限的憧憬,自信的语气也感染着金桂,使她觉得儿子仿佛已经长大,英俊而儒雅,甜美的望着有些白发的自己在笑,在招手……

在沱江岸边的苗寨里,一座有些陈旧的木房子,周围围了许多竹篱笆,篱笆上爬满了青青的丝瓜藤,大门口的柱子上凉挂着红红的辣椒,玉米,还有干的茄子。许大娘在堂屋门口正在用纺车纺线织布,她要纺织一幅苗家最美的腰带送给张幸福和金桂作为结婚的礼物。七彩的丝线是她最美的祝福,细致的手艺,是她最真诚的爱。她用心去纺织,用爱去想像,一针一线,不分白天黑夜,不顾疲倦,汗水浸湿了衣襟,她抹一把额头的汗,可恶的昆虫在叮咬,她伸手拍一拍自己枯瘦的大腿,几天几夜没合眼,一条色彩斑斓的鸳鸯锦腰带终于织成。她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眯起眼睛,笑得像家门前那株清香的薄荷。她伸了伸有些微驼的背,看了看西边的太阳已快下山,红红的晚霞映红了了古老的木楼,把山林也染得一片桔黄,连老人白发也变成了满头金色。许大娘抬头看着美丽的夜色,长长的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终于织好了,明天我的好闺女,你就可以系上它,愿你们永远相亲相爱,白头偕老。”老人小心地把东西包好,小心放在怀里,然后出门去抱些柴禾,准备做晚饭。她刚抱起一把干柴,不知什么时候,她身旁冒出几个身穿便装的男人,其中一个白衣瘦高的个儿,鹰似的眼睛,凶狠的盯着她,开口一副公鸭嗓:“老太婆,最近辛苦你了。”许大娘愣了一下,橘子皮一样皱巴巴的老脸冷漠的回答道:“我一个苗家老太婆,一日为三餐奔波,不偷也不抢,哪谈得上辛苦。”公鸭嗓阴阳怪气的冷笑道:“不过,我听说你很爱管闲事,几个月前来了两男一女,你管吃管住,很是殷勤啊。快说!他们现在在哪里?”说着公鸭嗓一把抓过许大娘的胸襟恶狠狠的瞪着许大娘的眼睛,此时许大娘已经明白,金桂一家已危在旦夕,只可恨不能传信让她们逃走。担心、焦急,使她额头冒出了大汗,但还是故作镇静道:“我家财门大打开,纳的是东西南北财,来者都是客,苗茶殷勤待,人走茶就凉,我管她去何方。”傍边几个人咐呵道:“死老太婆还挺会说的。”公鸭嗓一掌打在老太婆脸上:“妈的,叫你狡辩,实话告诉你,那女的是我们杨司令的老婆,有人拐带司令老婆,抓到了格杀无论,你私通拐匪也是死罪。”说着又是几巴掌,打得许大娘眼冒金星,鼻青脸肿,七十多岁的老人哪经得起这折腾,鼻子、口里都流出了鲜红的血。但是老人还是坚定的地回答:“他们早已远走高飞,跑出了湘西,到天涯海角去了。你们这伙强盗,杀人不眨眼,苍天有眼,你们时早会不得好死!”老人说着“呸!”一口带血的口水吐在公鸭嗓的脸上。公鸭嗓气急败坏,另外几个人道:“妈的彭麻子,还跟死老太婆罗嗦什么,杀了她。”说完一个家伙掏出枪“啪啪”两枪,许大娘慢慢的倒在地上,血缓缓地从胸口涌出来,流在干枯的草地上。彭麻子一挥手“走,老子就是把整个湘西翻过来,也要找到他们!”

大约半个时辰,“夜行风”老郝从花坦县过来找到凤凰地下联络站,办完正事,路过沱江边的牛头寨,想起很久不见许大娘这位热情的苗家老太太,肚子也“咕嘟咕嘟”叫得响,许大娘的菜烧得是一流的好,今晚得好好尝尝大娘的手艺,于是他加快了脚步,趁着凉爽的夜风,穿过几条长满青草的田埂,一下子就来到了围着竹篱笆的苗家院落,天都黑了,小木屋在夜色中显得特别冷清,怎么没有灯光?是大妈病了?还是不在家中?他从土墙上跃进院子,警觉的观察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情况,于是轻声叫道:“许大娘,许大娘。”不见声音回答。靠近厨房边堆满了柴禾,地上好像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他府下身一看,是许大娘,地上一团血腥气直扑鼻孔,他心里一格瞪,糟了,出事了,他急忙抱起大娘,用手摸了摸胸口,还有些暖,再探探她的鼻息,于是大声叫道:“许大娘,许大娘,我是你干儿子建国啊,快告诉我是谁害了你?”夜行风用力摇着许大娘,声音哽咽:“娘啊,您这么善良,也有人要害你,为什么?为什么?”他用手轻轻理着大娘散乱的头发,低着头悲哀地继续说着;“娘,儿还没有好好孝顺一下您,您怎么一下子就去了,儿的心好痛,好痛呀。”他不停的用头撞地,过了一会儿,又心痛得把头挨在大娘的脸上,良久,大娘的手好像动了动,老郝惊喜的叫道:“娘,您醒醒,我是您儿子。”许大娘心里很明白,只是没有一点力气,连听儿子的声音都感觉到来自遥远的天边,她知道自己就要去了,但还有一件心事未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抖抖索索用手指了指怀里,老郝明白,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带血的七彩腰带,许大娘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几个字:“把它交……交给……金桂,,她……她……危……险。”险没有说完就咽气了。

老郝傻傻的看着干娘死在他的怀里,好久才迸出一句:“娘,我一定为你报仇!”他失声痛哭,这个强硬的汉子已是泪流满面。他蹒跚的抱着许大娘的身体,走出了苗家小院,来到一个小山丘边,把大娘放在一个土坑里,然后用手一把土、一把土的把大娘掩埋了。手上起了血泡,却不觉得痛,因为他内心的痛远远胜过了皮肉之痛。在漆黑的山岗上映出一个幽灵般的人影,麻木的灵魂已不懂什么是疼痛。青蛙在田野里呱呱只响,夜是那般凄苦,又仿佛那般神秘。

却说凤凰的“仁济药堂”已是晚上10点多了,前来吃饭庆贺的老板、邻居都已陆续散去,大门都已关严,门口廊柱上的灯笼发出暗黄的光芒。累了一天的李有良刚洗好澡准备睡觉,吵闹的婴儿小清泉也熟睡了,淡黄色的木板房里,张幸福和金桂在一对红烛的照耀下正相对而坐,金桂身穿红色对襟衣,下着红色大脚裤,把她的脸衬托得艳丽无比。幸福今天穿的是宗色长袍,外加一暗红色圆点花马褂,显得很儒雅,但他觉得很不舒服,像有点被束缚的感觉,他脱下马褂长衫,只穿一件白色对襟小褂儿,深灰色长裤,他笑着对金桂道:“桂儿,这套行头,连手脚都无法动弹,像是唱戏的,还不如这样自由自在。”“你啊,天生就是劳苦的命,说真的,幸福哥,要不是命运弄人,怕惹祸上身,咱俩的婚事也不会这么简单。你不会怪我爹吧?”“你真是我的傻妻子,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有你的爱在我的心里,还在乎什么热闹的形式,排场的婚礼,不要再有那刻骨铭心的煎熬我就很知足了。”说着他们又相拥在一起。金桂动情的说:“幸福哥,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两张嘴又亲吻在了一起,这是他们自由的天地,也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刻,真是:

金宵一刻万金多

牛郎织女渡银河

喜鹊忙把仙桥架

七七相会好快乐

深红色的雕花架子床,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古朴而庄重,床上的鸾凤被子闪着光亮,屋子里喜气洋洋,这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人终成眷属,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李有良望着楼上的贴有红色大喜字的新居,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他放心的叹了口气:“唉,终于团聚了,老天有眼啊!”他正转身回房睡觉,这时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响起了“嘭嘭嘭”的敲门声,夹着凶神恶刹的声音:“开门!开门!快开门!把三姨太给交出来。”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仿佛把整个楼都震动了。金桂一听,大吃一惊,声音颤抖的说:“不好啦,幸福赶紧跑,彭麻子带着人来抓我了。”

“那我们一起走吧。”“不!已经来不及了,整个房子都被包围了。”“那怎么办?我就跟他们拼了!”幸福沉着的从床底下抽出一把防身的大马刀,“你一个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那么多人,快从天窗爬上屋顶跑吧。”“不,我怎么能丢下你们不管呢?”俩人正推托着,楼下的李有良大声叫道:“金桂,快跑!坏人来了!”正在这时,门“哗”的一声被砸烂了,十几个持枪的家伙冲了进来,为首的彭麻子狞笑道:“哼,老家伙,想不到你们藏到这里来了,害得我找得好苦啊!快,把那对奸夫淫妇给我抓来,乱刀砍死!”几个家伙就要上楼,李有良一听,他连忙堵在楼梯口,不准他们上去,还大声斥骂道:“你们这不是强盗行为吗?凭什么闯我民宅。”“你这老东西,是不知死活,我们是请三姨太回家,惩杀奸夫,快给我让开,要不宰了你!”说着几个人来推李有良,李有良死活拦着,一个家伙上来就给了他一脚,跟着就是几拳头,打得他趴在地上,半天也起不来,几个家伙趁机要上楼,李有良死死抱住一个人的腿咬了一口,那家伙痛急了,抬手一枪,打在李有良胸口上,老人应声倒地,鲜血汨汨地流出来,当时就染红了白色的内衣。

楼上的金桂听到枪声和有人上楼的脚步声,心急如焚。她双眼圆睁,严厉地对张幸福吼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不,我要带你走”,“你真是傻,带着我和儿子,你能跑多远,何况现在杨永清不是要我和儿子死,是要你死,那不正合了他的心意吗?别愣了,快跑!”坏蛋已来到房门前用力揣门,眼看门将要被撞开,万分危急,张幸福只好跳上高凳,抓住天窗,一声“桂儿,多保重!”随机跃上屋顶,金桂将高凳移开,假装若无其事的站在床前,门“砰”的一声开了,几个人冲了进来,一个矮胖子的家伙冷笑道:“哈哈,三姨太,久违了,儿子已生下来了,司令叫我带你回家。”说着扫视了一下四周道:“张幸福呢?”金桂怒视着他不作声,矮胖子道:“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用乱刀砍死。”

几个人床上、床下、蚊账后,大衣柜都找遍了,也没有,地上到处是他们扔的衣物,小孩子受到惊吓,发出“哇哇”的哭声。金桂连忙起来抱起小清泉,一边抖动,一边哄着他:“哦、哦,宝宝乖,宝宝别哭。”这时一个家伙抬头发现天窗开着,大声叫道:“虎大哥,奸夫已经从上面跑到屋顶了。”这位胖胖的家伙也是杨永清的心腹,他大叫道:“快,叫许连长带人去追!”转过头对金桂皮笑肉不笑地说:“请吧,三姨太,不要让我为难,小弟也是为司令办事,多有得罪了!”接着一把抢过小清泉,金桂无奈,随同大家走下楼去,来到楼下,看到倒在地上的李有良,金桂心碎欲裂,大哭道:“爹!爹!爹!你怎么啦,你看看我呀。”她边哭边把爹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李有良伸出满是鲜血的手,颤抖的摸了摸金桂的脸,悲伤的眼泪流了出来,吃力的说道:“孩子,爹……爹……不能照顾你了,对……对不起你。”接着又指了指胸口说:“它……它……你要保……保管好。”金桂从李有良身上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烟抖,小心的放进怀里,看着爹慢慢的闭上眼睛,一种无法言状的心痛,让她当时哭不出声,呜咽了一会儿才哇的一声哭出来,“爹,爹呀,你走了,让我怎么办呀!我再也无家可归了,让我死,让我也死吧。”她哭着,头用力的往上捣,几个人抓住她不准她这样,她撕心裂肺的喊着:“爹,你死得好惨呀,天呀!你还有没有天理!爹呀,我的爹。”凄惨的哭声,让天地为她动容,小清泉也吓得“哇哇”大哭不止,整个街上都能听到哭声,邻居不敢看,也不敢问,掩紧了房门……

却说张幸福爬上屋顶,只见四周都好像埋伏了人,他想只有跳到对面邻居屋顶,可能才跑得掉,下面的人好像发现了他,不时有枪声向他打来,形势万分危急,正在这时,屋顶上又出现了一个黑影,张幸福吓得大气也不出,心想完了,他躲在高翘的瓦脊后面,这时,黑影后面又上来了两个黑影,只见前面那个人一转身来了个“风送麒麟“双手一推,再接着一个玉堂腿,三五下就把他们俩踢下屋去,接着只见他身轻如燕,跃到近前低声吼道:“把手伸来,跟着我跑。”幸福一愣,心里纳闷,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不容他细想,那人已拉着他,腾空一跃,跳到对面屋顶。

接连跃过三家屋顶,再跳到墙上,从墙上跳到街上,那人始终拉着他跑,后面的人,不停的追,从南街跑到北边街,眼看就要跑出城外,张幸福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实在太累了,他停下来不停的喘气,然后断断续续的问道:“你是……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那人拉下黑色面巾,低声道:“傻瓜,是我”。幸福惊喜道:“原来是郝……”郝字刚说完,那人用一个手指放嘴边:“嘘,别说话,后面的人马上会追来,人太多了,先找个地方藏起来。”俩人来到城外一家院落,猪圈周围堆了一些柴禾,老郝拉着他说:“跟我来,先躲在这儿别出声。”两人钻进了猪圈,老郝搬过几捆柴禾再遮掩起来。不一会儿,许连长、彭麻子带着人追过来了,彭麻子骂道:“妈的,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许连长,你赶紧带人搜查了一下这里,其他人跟我到江边去看一下,他们是不是上了船?”彭麻子走了,许连长身边几个人端起刺刀往柴剁里扎,许连长说:“别扎了,我搬动一下柴往里看。”说着许连长进到猪圈,一股刺鼻的猪屎味直扑鼻孔,他刚搬动了一捆柴,发现里面有人拿着手枪对着他,他故意大声喊道:“唉呀,臭死了,哪有人啊,到那边看看”,其余几个转身去搜厨房及厕所,许连长从猪圈里跳出来,顺手在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朝着远方使劲扔出去“啪”的一声,一边大声喊:“快,他们往东去了,快追!”几个搜索的家伙一听,赶忙和许连长一道往东边追去。老郝拉着幸福钻出猪圈,边走边说:“走”,他们一直沿着沱江往西走,这时他们已经走出了城,幸福诧异地对老郝问:“叔叔,刚才那许连长好像发现了我们,为什么不抓我们呢?”老郝也沉思了一下回答道:“也许,他是在救我们。”“可是我并不认识他呀。”“但他认识金桂”,“郝大叔,我们现在要到哪里去呀。”“这里已经不适合你生活了,我要送你去上海。”“郝叔叔,你怎么也有枪,你到底在干什么?”“等会你就知道了,今夜咱俩得赶到花垣,那里有人送你去长沙,再坐火车去上海。”“不,叔叔,我很担心金桂和师傅。”“你不用担心,杨永清暂时不会害他,只是你们俩缘份已尽,听叔的话,到外面学点本领,夺妻之恨,杀父之仇,迟早会报。”张幸福停了下来,担心的问道:“我师傅他……”,“你师傅为了保护你已经被他们杀害了。”幸福望着郝叔那张古铜色的脸,两脚沉重的怎么也抬不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伤心地哭了起来。“师傅,我对不起你,我真没用!既保护不了你,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说着,他站起来,朝着一棵大树撞去。“让我死!让我死!师傅,金桂,我今生对不住你们。”他泪如雨下,头在树上撞着。老郝一把拽过,严厉地吼道:“你干什么啊,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还要死要活的,像个啥样!”幸福抹了一把鼻涕呜咽道:“你没有失去亲人,当然体会不到我的痛苦!”老郝铁青着脸,瞪着眼道:“孩子,你错了,牛头寨的许大娘是我最亲的亲人,也在今天下午被他们害了。”幸福惊异道:“什么,许大娘也被他们杀死了,怎么可能啊?”“你没想到吧,她临死时交给了我一样东西,要我交给你和金桂。”幸福更加诧异“什么东西?”老郝递给他一个沾满鲜血的小布包,幸福接过来,把小布包一层层打开,只见一条用七彩丝线纺织的腰带,展现在眼前,那鸳鸯戏水的图案真是栩栩如生。“对了,要不是大娘临死前告诉我,你们有危险,我怎么会及时把你救出来,只可惜,我去晚了一步,没有救出大叔和金桂。”望着这染血的彩色腰带,幸福仿佛看到了大娘那慈祥的面容,还有给他夹菜吃饭的情景历历在目。他在一天内失去了两位亲人,让他的心灵无法承受这沉重的打击,心痛得让他无法呼吸,一声悲苍的呼喊:“我的天啊!爹!许大娘!”一阵天旋地转,幸福晕了过去。

五月的夜空,繁星点点,野外的林子里传来猫头鹰凄厉的叫声,露水沾在树叶上,打湿了裤腿,老郝蹲下来,取出随身带的瓜葫芦,把水一滴滴灌进幸福的嘴里,再掐了掐他的人中,好半天幸福才苏醒过来,他俯下身轻声问道:“孩子,你好一点了吗?叔和你一样的悲伤,想哭你就哭出来吧。”幸福没有说话,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远处的天空升起了一颗启明星,老郝看了看又说;“天很快就要亮了,花垣也快到了,孩子,这世界上受苦受难的人不止我们几个,是这个社会太黑暗了,让我们穷人无法活下去,只有团结起来,推翻这个不合理的制度,人民才有好日子过。”幸福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问道:“郝大叔,你是不是江湖上传说的共产党,听说共产党是带领穷人打天下的。”老郝点点头道:“幸福,你老郝叔要带你走一条光明的大道,你还年轻,还要多学点知识,将来才能更好的为党和人民做事。”幸福的眼里放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光亮,郑重其事的对老郝说:“郝大叔,我听您的,我要学一手好本领,为师傅和许大娘报仇!”两个人躺在石头上用心交谈着,不知不觉东方已露出鱼肚白,天马上要亮了,老郝站了起来,挥了挥手:“孩子,咱们走,前面就是花垣城,俩人一前一后,向着花垣城快步走去。

最新小说: 自驾到大唐,开局救助长乐公主 归藏 大明:让你当锦鲤,你去当老六? 嫡女重归 江山风华录:开局从卖驴开始 九州立志传 重生后白月光渣了所有人 万历小捕快 江边的月亮 穿越大唐当股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