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天 > 港台言情 > 《湘西杜鹃红》 > 第十四章 沅水河畔的哭声

第十四章 沅水河畔的哭声(1 / 1)

?

杨永清他们再回去的路上又打了两只山鸡,然后和榜爷在山脚下汇合,姚大榜笑嘻嘻的说:“杨司令,还是你们厉害!”“很久都没在山里走了,手脚不灵便咯。”杨司令说着把东西让彭麻子挂到枪上,然后跃上马背。榜爷说:“今天收获不小啊,我们再绕段路,沿江行走,好去搞点鱼虾来下酒行么。”“好出发!”几匹马绝尘而去。

在雨雾山山下,有一条大河叫沅江,那里碧波荡漾,水如明镜,清风摇影,水天一色。来往商船在水中穿行,在三四十年代,是主要水上交通要道,经济贸易都因为有了沅水,而显得繁荣。在沅江的岸边住着靠打渔为生的人家,他们经常以渔船为家,常年在水上生活,皮肤都晒得幽黑而光亮,渔翁们站在船头捕鱼,有时坐在小船上哼着悠长而响亮的山歌调,调戏岸边的洗衣女人,年轻女人坐在青石板上捣衣,说笑声含着捣衣声此起彼伏,久久盘旋在石桥下,挥之不去。

靠近沅江岸边居住着一户人家,男主人叫陈依水,三十七八的年纪,老婆马氏,两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男人靠租种别人的田地过日子,晚上有时间就到沅江里去捕捞鱼虾,然后再卖到镇上,即可换点油盐米钱,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大女儿叫陈雪梅,年方十四岁,美貌而标致,念过三年私塾,乖巧伶俐。大儿子十岁,叫晚生,虎头虎脑、也很老实;二儿子春生7岁,聪明可爱,还有一个最小的女儿,才6岁,叫爱梅。两女两儿,一家六口,日子艰难。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雪梅懂事,总是帮着母亲替街上一些有钱人桨洗衣服,做点针线活。如果揽不到活,爹爹不送米回来,那么一家人就得饿肚子。爱梅虽然6岁了,却骨瘦如柴,看上去好像才四、五岁,脸色蜡黄,没有一丝血气,典型的营养不良。一件宽大破旧的衣服,穿在身上,看不出什么颜色,还要春天穿了夏天穿,夏天穿了秋天穿,秋天穿了再冬天穿。冬天来了,雪花飞舞,马氏就会想办法,找来两块更破旧的布,在上面摆上一些发黄的旧棉花,再仔细缝好,这就是他们过冬的衣服了,一家人住在破土屋里,瑟瑟发抖的围在火炕边过完一个冬天。

春天,在他们苦苦的等待着,跚跚来迟。陈依水种的田所收的谷子交完东家的租子,剩下的粮食不多,掺和些野菜和杂粮,勉强能熬到春天。

等春黄不接,陈依水就得每晚熬夜去打鱼。有一天晚上,出去打鱼,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好几天,人们在下游捞到了他的尸体,一家人围在他的身旁哭得死去活来,马氏扑在他身上长哭不起“冤家,你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丢下我们娘儿五个,这叫我们怎么活呀!我的冤家,我也不想活了??????”雪梅懂事点,她知道爹爹不在了,从此一家人再也没有了依靠,娘体弱多病,根本养活不了这一大群人。爹爹的突然离去,这叫自己和年幼的弟妹怎么活,想到这儿眼泪扑簌而下,也伤心得大哭起来:“爹爹啊,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呀,你走了,我们也不能活了呀。”几个年幼的弟妹跟着在一旁哇哇大哭,屋子里外一片凄惨的哭声,在场围观的人无不落泪,叹惜着陈依水这么一走,丢下一大群孤儿寡母怎么办?

“妹子,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吧。”有人扶起了马氏,大声的劝慰着。这是邻居张二婶,这个女人生性善良,经常接济陈家。她平常也喜欢走村串户,有时做做媒什么的。她只有一个儿子叫三娃子,和陈爱梅年龄相仿,从小就很要好。老公是做小本生意的,虽然没有什么积蓄,但吃穿还保得住。她挺着个大胸脯,头上的发钗闪着光亮,她握着马氏的手说:“大妹子,知道你家男人出事,我这心里头也很难过,不过,我们得想办法把孩子他爹下葬了,入土为安吧。”是呀,马氏赶紧想办法吧。“邻居街坊们都七嘴八舌的说话了。马氏面露难色道:”我连买棺材的钱都没有,这可怎么办呀。“大家围着一个死人边看热闹,边议论。正一筹莫展,从街口走来一群人,为首的一个男人坐在一枣红马上,穿着也比较光鲜,不像普通的贫民百姓,他见有许多人围在一起,不知何事,并叫随从前去打听,随从把人群分开一看,原来是一个死了的男人,家人没钱买棺材。那男人下了马,看了看哭得眼睛红肿的妇人,再看了看她身边的子女,当她的视线落在陈雪梅身上的时候,眼睛一亮,他觉得这个女了虽然有点瘦,但很有几分姿色,于是他慷慨的掏出几块光洋,扔给了正在哭泣的马氏,说道:“去买副棺材,把你男人好好安葬了吧。”杨永清也掏出几块光洋递给彭麻子。彭麻子用枯瘦的手指着穿早红衣服男人说:“他就是你们洪江的姚团长,这位就是湘西顶顶有名的杨司令,你们还不谢过?”愣在那里的马氏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致谢“多谢长官,多谢长官!”姚大榜和杨永清没想买鱼了,只好大摇大摆的走了。杨永清对榜爷笑道:“榜爷,你今天怎么出手这么大方啊,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告诉你啊,兔子不吃窝边草,你都一大把年纪了,也该收敛收敛了。”

“我说你这杨兄啊,你自己都有几房姨太太,还说起我来了,难道是只许官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哎榜爷,你儿子有好几个,我除了金桂给我生下个男娃,还真是后继无人了。娶姨太太是无奈之举,女人烦啊!”“哈哈哈,杨司令你是身体欠佳吧,你别看我老家伙五十多,几个女人没问题啊。”杨永清停下马说:“咦咦!莫非你真看上人家姑娘,那可是老牛吃嫩草啊。”“哈哈哈??????”榜爷一阵大笑,没有回答,只是狠狠地甩了一下马鞭,枣红马受惊,狂奔而去。杨永清一边笑骂说:“你个不要脸的老家伙!”一边策马而追。

陈家因为这些钱和乡里乡亲的帮忙,马氏总算办完了丧事,一家人还沉浸在悲痛中,每当桌上摆起了碗筷,没看到爹爹的身影,雪梅就会流眼泪,八岁的爱梅很懂事的说:“姐姐,别哭了,哭瞎了眼睛爹爹也回不来了。”马氏听到这儿也流泪到:“唉,要是你爹在该多好呀,以后我们娘儿几个怎么生活呀。”这时五岁的春生叫道:“妈,这野菜好苦啊,我吃不下,我要吃白米饭。”,6岁的晚生也跟着叫道:“妈,我也饿,这东西和猪食差不多,我吃不下。”

马氏听了没好气道:“你们不吃就算了,都别吃,饿死算了。”听了娘的骂,三个小孩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正哭闹间,张二婶摆着鸭子步走了进来,她一跨过门槛,就拉着马氏的手说:“哟,大妹子,有好事来了。”爱梅怔怔的看着她不说话,马氏接过话道:“她二嫂,我们穷人家有啥好事呀。”张二婶眉飞色舞的说到:“你不记得了,那天给你钱买棺材的人啦,他就是驻守洪江的姚团长,姚大榜,人称榜爷,人家可是有钱有势的主啊。”

“那敢情好,他帮了我,我真心谢谢他。”“唉,你光嘴上谢有啥用?”马氏有些吃惊道:“那要怎么感谢他呢。”“马氏呀,你真是傻,人家啊是看上你家大闺女啦。”马氏有些温怒道:“二嫂,这也太离谱了吧,他看起来都50多岁了,我家雪梅才十三四岁,那不是老牛吃嫩草吗?”张二婶连忙打断马氏的话道:“唉呀呀!妹子,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有钱能吃好瓜,有钱能买好丫,这世道,哪个有钱有势的不娶三妻四妾的。”这时在一旁的雪梅有些气愤的回敬道:“照你这样说,他有钱有势的就可以为所欲为,欺负咱穷人了?”张二婶也不生气,反而面露笑容到:“雪梅,不是欺负你,是你这闺女有福气,以后你到了姚家吃香的喝辣的,穿得光鲜,出门车马,这样好日子,不比在你家吃苦受穷强百倍吗?”雪梅把嘴一翘:“再好,我也不去做小妾!要去你自己去。”还是雪梅妈会说话,他拉过张二婶说道:“二嫂,我也不是为难你,看我们家雪梅也真是太小了,你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又怎么舍得她去给别人做小妾呢?”说到这里张二婶也有些迟疑了,她愣了一下道:“大妹子,那我怎么回绝姚家呢?到时他要强娶咋办?”马氏说:“那麻烦你多给我们说一些好话,替我回绝了这门亲事,好吗?二嫂,妹子求你了。”“好吧,那我去试试,要不成,那我也没办法了,大妹子,谁叫我是你的邻居呢。”

正说着话,门外一个小孩子拿着一把木头手枪冲了进来,他对着张二婶道:“不准动,举起手来。”张二婶笑了,她拍了几下胖胖的孩子道:“三娃子,大人说话,你瞎闹啥呀。”三娃子仰起圆脸蛋嚷道:“我就要闹,妈,你太坏了!逼着雪梅姐嫁给一个老头。”“你懂个屁呀,还臭奶腥的小崽子。”“不,我长大了一定要当更大的官,杀了那老头。”三娃子边说还用枪左右比划着,“叭叭叭”张二婶赶紧捂住他的嘴道:“胡说八道的孩子,等你爹回来,剥了你的皮!”然后对孩子们说:“爱梅,晚生、春生去我家吃点东西吧。”几个小孩子一听,高兴得一蹦一跳。马氏不好意思说:“她二嫂,麻烦你了。”“没事,那我走了。”张二婶摆着大屁股走了出去。雪梅见她走远了,又郑重其事的对母亲说:“妈,我们就是饿死,也要死在一起,反正我决不嫁那个榜爷。”马氏回答道:“好,好,都由你决定,妈不逼你,都怪我们父母没能耐,让你们几个受苦。”说完又长叹一声:“唉!”,“妈,不要叹气,我们不会一辈子受穷的。”

那爱梅、晚生、春生在张二婶家吃完了饭,在院子里和三娃子玩得正起劲,三娃子问:“爱梅,你不去上学了,我也不想去上学了,那学校里一点都不好玩。爱梅回答他说:“我才不像你,其实我很喜欢上学校读书写字,只是我家里没钱。”晚生怯怯的问道:“三娃哥,我也想和你去上学。”三娃子装得很正经的说:“唉,你家里太穷了,连饭都吃不上,哪还有钱上学啊,这样吧,等哥学会了识字,回来教你,好吗?”大家听了都高兴的说道:“太好啦太好啦!三娃哥以后你就做我们的老师吧,我们都做你的学生,那多威风啊。”“那我们现在就来玩一玩这个游戏,好不好。”三娃子兴高采烈的建议道。“好,好,好”大家一齐响应。

他们以墙为黑板,春生跑到伙房的灰堆里找来几块黑木碳,三娃子在院子里找来一小木棍,当做教棍,他装模作样的敲着墙道:“孩子们好!”,三个人弯腿低头向三娃子叫道:“先生好!”“坐下”,三娃子把教棍一挥,几个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装得很认真的听先生上课。三娃子一本正经道:“今天我们上第一课,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一边念,一边摇头晃脑。他们玩得正入迷,三娃子的爹爹做生意回家了,看到了又好笑好气。他大声问道:“三娃子,你在搞么个鬼啊?你妈呢?”几个孩子一见是三娃子爹回来了,“哄”的一笑,都四散逃跑了,三娃子乖乖的站在爹面前,不说话,三娃子爹训斥道:“看你,整天像个鬼样,一天到晚,只知道玩,字写好了没有啊。”三娃子嘟嚷着:“写好了。”正说话时,三娃子娘回来了,她气喘嘘嘘道:“唉呀,累死我了,当家的你回来了?”“你这是到哪儿呀?”张二嫂一边擦汗,一边说:“唉呀,别提了,那城里的姚团长要娶马氏的大女儿雪梅为妾,可雪梅死活不肯,姚家明天要抬花轿来强娶,你说这可怎么办啊?”张氏丈夫道:“那有什么,让雪梅今晚跑掉不就行了。”“跑哪儿去呀?”“到你娘家桑植去呀。”张二嫂马上应道“对极了,那边正在闹什么革命,姓姚的榜爷也不会去那儿找。”张二嫂说到:“你一天到晚就忙这些事,不嫌烦呀。”张二嫂摇摇头道:“是呀,可雪梅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也不是很喜欢她吗?如今她有难,我们不帮,谁帮她呀!”“那赶紧做晚饭吧,天黑后才走,免得被别人看见。”丈夫催促到。张二嫂赶紧屁颠屁颠到厨房去了。

春天的夜晚来得比较早,田野里飘散着菜花儿的香味,夹着润湿的泥土气息。青蛙在田间鸣唱,蟋蟀在优雅的弹琴,院子里不时传来狗的低叫声。雪梅和全家人吃完晚饭,做姐姐的就忙着收拾碗筷,马氏给孩子们洗完澡,都七八点钟了,几个小孩都先后睡觉了。这时门外的狗狂叫了起来,接着一阵脚步声响起,有人轻轻的敲门,马氏打开一看,见是张二嫂夫妇,提着马灯进来了,张二嫂一进门就叫道:“雪梅娘,不好啦,明天姚家可能要来娶亲,你家雪梅还是赶紧逃吧,要不走就来不及了。”马氏着急道:“张嫂啊,天下乌鸦都一般黑,咱们家既没亲戚又没盘缠的,往哪跑呀。”“别说了,往我娘家去住一段时间,三娃他爹送她去,雪梅呢,快叫她过来,赶紧替她收拾一下吧。”雪梅解下围裙,洗了一把脸,张二嫂把她拉到怀里,哽咽着说:“孩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舍不得把你往火坑里推,你就跟着你叔走吧,去躲一躲。”雪梅难过的说:“婶子,谢谢您,您的大恩大德雪梅我铭记在心,日后一定报答。”张二嫂眼泪流了下来:“孩子,不要说这些,我早就把你当成自个的亲闺女啦。以后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啊。”雪梅听到这儿眼泪“叭哒”的滴在张二嫂的身上,这时,雪梅娘已经收拾好了几件衣服放在一个小包袱里,她想到雪梅就要离开自己,好比心中的一块肉被人生生的剜了下来,心痛不已。她帮女儿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扯了扯零乱的衣角,看着孩子那张稚嫩的小脸,她怎么也割舍不下,就要走了,也许再也见不到她,再也听不到她叫娘的声音,马氏的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滚滚而下,她把孩子拥进怀里,无比凄楚而又绝望的说道:“雪梅,我的孩子,娘舍不得你走,可是娘又不得不让你走,你叫我怎么办呀?你说呀,孩子。”雪梅也哭得很伤心,她帮娘擦去腮边的泪,安慰到:“娘,你别担心,我会回来的,你要好好照顾好弟弟妹妹,照顾好自己。”张二嫂在一旁也只掉眼泪。站在旁边的二嫂丈夫催促道:“天不早了,你们就别哭了,趁着夜色,赶紧走吧。”马氏听了也好像清醒了些,她把包袱递到雪梅手里,嘱咐道:“孩子,好好照顾自己,有事找你大叔捎信回来啊。”“嗯,娘。”雪梅哽咽着点了点头,然后跪下,给娘磕头。马氏抱着站起来的雪梅,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哭得像泪人。“孩子,妈舍不得你啊!”女儿懂事的为妈妈擦去眼角的泪水说:“妈,莫伤心,想我的时候看看月亮,我也会看着月亮想娘的。”马氏看着稚嫩的孩子又抱头痛哭,屋子里连空气都充满了悲伤。

“莫哭了,快走吧!”张妈的老公再次催促。过来拉着雪梅往外走。“孩子!我的孩子???????”马氏哭着追出去,被张妈死死拉住。

张氏丈夫带着雪梅消失在茫茫夜色里,狗吠声又“汪汪”的响了起来。这一夜,马氏再也没有合过眼,眼里总是晃动着雪梅的影子。这个可怜的女人,刚失去了丈夫这根擎天柱,现在又承受着与爱女分离的痛苦,她心灵的负荷实在太重了,简直到了的蹦溃的边缘,心痛得在淌血。头发一夜变白了。

最新小说: 穿越大唐当股东 嫡女重归 归藏 江山风华录:开局从卖驴开始 江边的月亮 九州立志传 重生后白月光渣了所有人 万历小捕快 自驾到大唐,开局救助长乐公主 大明:让你当锦鲤,你去当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