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商紫雅将转心灯和一卷道书放在黑蛇的面前。
黑蛇一声不吭。
“转心灯虽然是妖界至宝,有助于修行的速成,却不可过于依赖,以免戾气难泄,心魔入体,”商紫雅低声说着,视线却不自觉地转向天空,“这卷书是上古之神伏羲帝所传,你只要潜心钻研,在道法上终会有成。”
赤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别说得像是你再也回不来似的。这样想的话,那还不如不要去。”
“我只是去见见他而已,”紫雅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还是不相信他会做出那样的事。”
沉默许久,赤寻淡淡地说道:“早点回来。”
“嗯。”商紫雅踏雾而去。
***
那天的雾气始终是迷蒙的,像是再也不会散开。
赤寻守在山头,一直看着天空,却什么也未能等到。时间的流动从未曾如此地缓慢,慢得连偶被微风吹动的树叶都呆滞起来。
直到金乌在雾气间隐约地落下,而东方的天空开始卷起乌云,那阵乌云仿佛给天地带来了萧瑟的杀气,使得放眼望去,皆成了穿不透的暗。这份暗只维持了一刻,然后整个东方上空的云朵都如同被点燃般耀起红光。
那是能穿天透地的红,一如血染了整个夜色。恍惚间,有着连天的鼓声嗵嗵地在赤寻的耳边敲响。
他再也无法等下去。
转心灯随着心意缩小如豆,被他含入口中。汹涌的妖气与这些日子的修行相合,瞬间冲破了禁制,使他暂时恢复了龙身。龙鳞与双足还未能重生,一些龙族天赋的神通却已能使用,他将身子一抖,快速地跃上天空,向那火焰般通红的云天飞去。
那里是雷部的所在。
一路之上,飞鸟惊逸,百兽徘徊。狂风时劲时歇,难以测度,一些地位低下的当值散神因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惶惶不安地看着东方,没有谁有心情去关注一只急切飞掠的低等蛟龙。
直飞到雷庭的入口,竟未见有值勤的天兵。赤寻本就是雷部行云,凭着对雷庭的熟悉悄悄地潜入其中。此时的雷庭,放眼竟是残骸一片,到处都是火海,所能经过的路上玉碎瓦缺,纵连用来威慑人心的狰狞兽像都不知被谁劈作了两截。一直来到知霆大殿,却见大殿的顶盖已被掀开,无数天兵天将簇拥着将殿心层层围住。赤寻小心翼翼地藏在一片积云之间,悄然看着。
此时,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俏立在殿心处的绛衣女子身上,她持剑不语,面容平静,周围闪耀的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她却像是万载寒冰般传递着某种淡淡的、不为所动的冷。这种冷像是无形的屏障,使得那些仙神没有一个敢贸然上前,一些在此前的乱战中受伤的天兵和天将,被弃在角落无人关注地呻吟着。
沉重的压抑感,紧紧箍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一名天将终于忍受不住,骤喝一声,大步掠前,手中神鞭化作巨石,向女子压去。
剑光一闪,石碎鞭断。那名天将被剑光点到,立时抛跌而去。
静,深沉而可怕的静。
女子仍然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从未动过。
赤寻的心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他不明白商紫雅为什么仍然留在这里,如果她想离开,这里根本没有人拦得住她,她为什么不走?不管她再怎么厉害,终究是不可能和整个天庭相抗的。
她在等什么?
毡旗舞动,阵喝如雷。紧簇的战阵打开缺口,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排众而出,身披黑袍,骑黑麒麟,额中神目张开,射出丈二白光。雷部天君从斜上方俯视着商紫雅,手中定劫鞭金光耀目,身周凭空生出阴阳聚合之气。
商紫雅轻叹:“太师别来无恙!”
“商紫雅,”雷部天君凛然道,“你生于混元之初,又是女娲门下,虽然不归紫府,不赴瑶池,亦该知周天有序、顺逆由天之理。七百年前你妄行涉入三教之争,昊天上帝看在女娲娘娘份上不曾罪你,如今却再次干预天命,擅闯雷部。你可知罪?”
商紫雅淡淡地道:“盘古天地初开之时,娘娘星辰分列之际,这周天何时有过秩序,顺逆几时归仙神掌握?我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天帝也管不到我。”
雷部天君冷笑:“你充其量也不过是颗小小石头,既不肯束手就擒,我便将你拿下,再交给玉帝定罪便是。”
商紫雅将剑尖轻轻地向他指去:“如果要这么说的话,你亦只不过是个封神之劫中,在玉虚门人围攻下惨死于绝龙岭、生魂被迫接受玉虚教主元始天尊封神的截教败将而已,有何本事拿我?”
雷部天君大怒,手中定劫鞭高举,唤出排山倒海般的黑色旋风,直卷向商紫雅。商紫雅在狂风中舞起剑影,轻巧,飘忽,宛如暴风雨中的一株幽兰般孤独寂寥,却怎么也不愿轻易地被抹去。强烈的劲气卷起巨石,挟着烈火,在她的周遭掀起冲天怒潮,不时地传来能使心神震烈的呼啸声。
众神惊惶后退,赤寻紧张地看着战局。雷部天君与商紫雅皆已被黑风淹去,只能看到那仿佛能吞去天地间所有色彩的极暗间,偶尔地闪现出一道剑光,并引发一连串的噼叭碎裂声,黑风卷起的云团一阵阵地压缩,越压越小,带着纵是泰山亦能拧断的力道,仿佛已将天地间所有的死气吸入其中。
骤然间,风团暴散,惊天动地。本就残破的知霆大殿四壁纷坠,只余下一片空地浮在空中,商紫雅立在那儿,凌风不动,淡然自若地看着斜上方的雷部天君。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仍然坐在黑麒麟上,手中定劫鞭却已断成两截,黑脸转化成夹杂着惨白与赤红的紫金色。
商紫雅淡淡道:“七百多年未见,太师的本事似乎不进反退了。”
这话听在雷部天君耳中,只觉得份外刺耳。道家讲究的是练神返虚、白日飞升,若以劫后生魂封神,纵然是神职再高,终究是失却肉体,道法上无法再做进一步的修行。
众目睽睽之下,雷部天君既惭且怒,明知不敌,却实在是放不下面子,手持断鞭硬要再战,但也知不过是自取其辱。就在这时,一阵风雷之声锵锵传来,闪电与细雨凭空自起。
“天尊暂请退下!”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
捌
那人的模样几同于妖魔,背上双翅展开,手中金棍倒提,金目在蓝靛的脸上炯炯如电,赤发在火光中鲜艳如血。左翅为风,右翅为雷,风雷相互击博,无形间罩上了一层奇异的虹光。
商紫雅静静地看着他,不言不语,连双眸亦变得迷蒙难测。那人停在空中,风雷双翅缓缓地拍动,雄伟的身体却有如石化,他虽然亦看着绛衣女子,目光却又并未与她交集,仿佛只是在看着某种虚无飘缈的影。
“你,终于来了。”商紫雅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听在耳中,是无法言喻的空虚与寂寞,一时间,纵连那些与她对阵的仙神也在心中生出了莫名的怆凉。
那人却只是漠然地看着她,仿佛对那幽然的叹息毫无所感,过了一会儿,才注视着商紫雅,口中冷冷地说道:“妖女!”
女子的俏脸一片苍白。
“妖女,”那人将震天棍向她指去,“上触天律,其罪不赦。你若立时放下兵刃,认罪离去,还可饶你不死。”
商紫雅静静地注视着他,并未答话。雷部天君却在那人身后淡淡地道:“她擅闯雷庭,连伤了多位神将,又岂是认罪便可轻易让其离去的?雷道兄莫不是想徇私枉法吧?”
雷震子皱眉不语。
商紫雅用左手轻拔着披在肩前的一缕秀发,目光似诉似怨地看着雷震子:“是啊,我的罪可不是轻易就能免去的……你待怎么办呢?”
雷震子沉吟着。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
不知不觉间,竟已过去了七百年。在封神之劫后,他以肉身成圣,那时的他锐气未歇,总以为上了天庭后,能为地上的凡人做些什么,然而,天上的一切,竟是如此地让人失望。天界众神,都只知道虚掷那无穷无尽的岁月,当年与自己一同入圣的几人,也已各自散去。韦护不愿待在天庭,进了西方佛门;哪叱本就是灵珠子转世,其父又执掌天界兵马,这些年性子也收敛了许多,被封了个“三坛海会大神”,偶有胡闹,也只当成孩子心性;杨戬自劈山救母后,便离开天庭,只在下界受人间香火,他本就是玉帝外甥,神通又远在其他仙神之上,玉帝虽然恼他,终是无法做出举天庭之兵对付自己外甥的事,只好封他个“清源道妙真君”,听之任之。
只有他,玉帝根本就不信任凡人出身的他,只是让他在雷部挂了个可有可无的闲职。雷部的天将中有不少都曾在封神之劫时死在他的棍下,积怨之下,无不处心积虑地寻找着他的过错,这七百多年,在他看来,竟过得比封神之劫时那血雨腥风的日子还要艰难。
只是,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她却出现在了这里?
夜色越凝越重,连四周晃动的火光也被压抑得昏暗了起来。雷震子金棍一挥,轰然间划出一道霹雳:“莫要逼我!”
商紫雅却反露出淡淡的笑容,幽幽地说道:“可是,你应该知道……我也是很任性的……”
静!
知霆大殿上无由地生出彻骨寒风,萧萧瑟瑟,所有人都在看着雷震子,连周围的光和影都停止了晃动。雷部天君的目光更是闪烁不定,暗藏着淡淡的讥嘲。
“既然如此,”雷震子沉声一喝,“受死吧。”
震天棍虚虚一击,窜出撕天裂地的电光,电光腾上天空,再直冲而下,连划过的空气都被灼出刺鼻的焦味。商紫雅却不避不闪,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雷震子,仿佛想看穿什么……
电光瞬间刺穿她的胸口,激出艳红的血花。
藏在暗处的赤寻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所有的意识都变成了空白,他呆呆地看着商紫雅,整个人就像是被黑色的涡流扯了进去,空虚、难受,却又被某种暗红的色彩切割着,所有能感受到的,都只剩下那血淋淋的痛。
商紫雅却仍只是平静地看着雷震子,平静得一如在河边偶拾了飘落的花。
“这样啊……”她轻轻地说着,缓缓地倒下,语气间竟有着隐藏不住的欣然与喜悦。
她临死前的目光,终于与他交集在了一起。
雷震子的眼中却唯有痛苦。她为什么不躲开?这种程度的攻击,他知道她是能轻易避开的,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然而,却真的是无法预测么?自己明明应该是那样地了解她……
七百多年的时光,真的能够改变如此多的事物么?
芸芸天道,不死玄机,真的能够让所有的感觉都变成麻木与空洞?
雷震子的心中隐隐作痛。
雷部天君在他的身后生硬地笑道:“雷道兄果然本领不凡,竟只用了一招便让这妖女伏法。来人,速速将此女之魂缚出,拘往九幽,以召天命。”
奎木狼将手一抖,勾魂锁破云而出,在商紫雅的咽喉处虚虚一夹,立时扯出一条淡淡的影。勾魂锁带着几乎要散去的生魂缓缓缩回,只留下身穿绛衣的女子尸体孤独地倒在殿上……
雷震子握着震天棍的手轻轻地颤动着,雷部天君的冷笑越发地刺耳。
就在这时,一条蛟龙从暗处窜出,咬断了勾魂锁……
***
赤寻紧咬着断去的勾魂锁,身子一卷,卷住了商紫雅的尸体,快速地向下界逃去。他也无法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以他的能力,根本就不可能从如此多的天将合围中逃脱,更不要说还有个修为在雷部天君之上的雷震子。
这一刻,他的脑中只剩下了一团死灰。
纵然是死,也要为商紫雅做些什么,这是此时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就算所有的努力不过是可笑的泡影,就算所有的挣扎亦只是徒然的闹剧,却又有什么关系?母亲死了,连这天地间唯一还关心着自己的女子也死了,就算九幽再怎么至寒至暗,又怎磨灭得了他此时的痛与恨?
或许,他现在所做的,不过是想陪着她一同死去。
在他的上方,雷震子面无表情地看着逃窜的蛟龙,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众神要向蛟龙追去,他却淡淡地喝道:“住手!”
众神愕然止步。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皱眉道:“雷道兄……”
话刚出口,却听雷震子冷冷一笑:“他跑不了!”
金棍一旋,狂风大作,惊雷乱起,无数霹雳于虚无间生出,交错而下。这惊天动地般的异象,使得那些天兵神将亦忍不住胆颤心惊,连雷部天君的脸色也不由得微变,纵然他早知雷震子的神通在自己之上,却仍是未曾想到竟已到了如此骇人的地步。
身处雷电中心的蛟龙,更是无法摆脱内心的震撼。雷震子毁灭巴郡时的那一幕,早已在他的内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恐惧,而此刻的威力,更是远胜当时。天地仿佛回到了初开时的混沌,闪电划过之处,连虚空都产生了裂痕,狂风由空间裂痕中喷出,在他身边卷扯出无数的旋涡,仅仅是靠近这些涡流,便已感受到了刀割般的痛。
蛟龙在死亡间穿插,与此同时,他的体内传来了一阵阵压榨般的痛苦,变回龙身的时间太长了,太素混元敕的力量已开始反噬。
不知为何,风雷虽然威力极大,却始终没有威胁到他,然而,身体虚弱得连在空中飞行的力气也难保持。巨痛突然间传来,他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商紫雅的尸体与夹着她魂魄的勾魂锁立时脱出,分成两个方向抛开。
他大吃一惊,用尽所有力道追上商紫雅的尸体,再次将其卷住,还想再寻找她的魂魄,身体却因失去控制而重新化成了黑蛇,只能紧紧地咬住商紫雅的衣袖,与她一同坠了下去。
知霆大殿之上,雷震子金棍一收,风雷立止。
仿佛是所有的乌云都在适才的异象中碎去,夜色变得轻柔而美丽,月光由广寒深处洒下,将天地披上了似实又虚的银色薄纱。众神惊疑地看着下界,却什么也没有找到,只好重新看向雷震子。
“他们已经形神俱灭了!”雷震子淡淡地说完,双翅一振,无动于衷地离去。
……
***
玖
轻柔的水,刺痛的心,绵绵地在身体的内外挤压着。
离江的水是那样的清澈,蜿蜒而悠长,抚在身上,一如感受到睡梦中母亲的微笑。梦,终会睡来,醒来后的梦,还能余下什么?
是否所有的情感,唯一的彼端只能是失去后的心痛?是否所有的爱恋,终只能成为流星划夜后空留下的迷梦?
岸边,黑蛇悲伤地看着商紫雅的脸,只能是徒然无力地在心中轻轻唤着她,假想她只是一时地睡去,终将再微笑地醒来。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够陪着她一同被离水冲向大海,在那见不到天地的温柔间,沉沉浮浮,直到永远……
然而,却连离水也抛弃了他们。
这就是天道吗?因果循环,善恶无端,到底是由谁来对这一切的一切做出裁决?
商紫雅静静地躺在那里,被水浸泡后的皮肤开始泛白,脸色却仍然红润如生。她的生魂已经离去,甚至,可能已在那恐怖的风雷攻击下魂消魄散。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
雷震子……
赤寻的心中涌起滔天的恨,怒火暴风般卷扯着他虚弱的身子,将每一寸经脉都烙进了无法磨灭的仇恨。理智被这种狂热淹没,戾气吞噬了所有的情感。要报复,要反抗,要让这可笑的苍天感受到自己此刻所有的痛苦,要千百倍地,千百倍地让那些所谓的仙神知道什么叫绝望。
赤寻疯狂地咬上了商紫雅的咽喉,吮吸着那股由上古之神女娲所传下的血液。虽然女子的魂魄已经失去,那神秘的血液却仍在静静地流淌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与它一同流进了黑蛇的血液,与那极至的恨搅成一片。
我一定要替你报仇!
报仇!
报仇!
无法控制的气劲在他的体内卷荡,瞬间冲破了太素混元敕,赤寻的身体骤然涨大,双足从伤口处伸出,一片片龙鳞奇异地在结了痂的皮肤上长出。撕心裂肺地,黑龙仰首长啸,将离水激起冲天巨浪。
虽然有着就这样冲上九天的冲动,然而仅存的理智仍然告诉赤寻,自己的本事与雷震子相比还差得太远。
雷震子,你等着我……
***
寒来暑往,四季交替。
随着商紫雅的死,静翠山仿佛也失去了所有的灵气。原本飘渺的烟雾变得有如尘土般灰暗,遍地的兰花尽皆枯去,影木不再生长,梅花逐渐凋零。
女娲宫在毫无生气的山崖间,看上去已不再神秘,而一如凡间那些被人遗忘的败破庙宇。
这些年,赤寻独自守在这里加紧修炼着,凭借着妖界神器转心灯与上古之神留下的血液,他的修行突飞猛进,然而,体内郁结的戾气也越积越多,以致连飞鸟走兽都颤颤地不敢接近。他对此已并不在乎,当心中的执念坚定到再锋利的刀刃也无法击碎的时候,又有什么能阻挡其前进的每一步?生也好,死也好,对也好,错也好,一切都不外如是……
他也去了人间许多次,强迫人间有名的技师教给自己雕刻的本领。每到黄昏,修炼完后,他就会化作人形走进女娲宫,对着他从东海弄来的一块块玉石,试徒雕出商紫雅的样子。然而,不管这十多年来如何的努力,不管他的手艺如何的进步,也不管他费尽心血所刻出的女子有多么惟妙惟肖,却总是与他心中的商紫雅有着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她的微笑,她的寂寞,她的关怀,她的任性……
一个她,两个她,千个她,万个她……
却又没有一个是她。
因为她已不在!
无端的烦躁冲上他的心头,右手化作龙爪,将眼前未完成的玉像击成碎块。旁边女娲娘娘的神像,看上去还是那么的温柔与慈祥,然而,却再也无法让他的内心回复安宁,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对于自己仍然未能替商紫雅报仇的痛恨,只会慢慢地在胸口积压,等待着将自己灵魂中的每一个存在都炸成碎片的那一天。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冲出女娲宫,变回黑龙,他对着天空一声厉啸。一时间瀑布倒卷,土崩石碎,连女娲宫都出现了一条条裂痕。转心灯在他的体内疯狂地旋转,将所有的力量卷集在一起,形成了吞噬一切的黑暗。
无边的黑暗!
为什么,自己竟能等上十多年?蛟龙一头撞向断崖,任由额上流出的血浸染了自己的眼睛。对自己的惩罚不足以摆脱内心的愤怒与愧疚,他震怒地跃上天空,毫无目的地乱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