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敬贤爱士痴女献义胆
尊老抚幼孝子出祸殃]
入冬了，冷风飕飕，而罕见的喜庆却胜似春天的温暖。
分田地了，开天辟地第一回种地人没有地的不解之冤结束了。冬天里的人们心里热，满面春风，敲锣打鼓庆贺。苦宝铆劲吹小喇叭，嘀嘀嗒嗒叫破天。
突然，石奶奶神色慌张拉苦宝走，老爷爷奄奄一息。
哪儿能呢，苦宝不愿相信，还是飞奔回去。喘促不叠的爷爷明明在笑，并有喃喃之音，苦宝俯首帖耳。
“摘——胜——利——果了。”
石老三大笑出声，不支的病体经不得心情激动，没有遗憾地登上向马克思报喜之路。
方存根、方虎臣始终陪在领路人身边，军区来了大干部，吴区长和全区干部陪着来吊唁。贫协委员、全体村民都来了，悼念哀送老革命，其悲壮场面在石村是破天荒的。
祸不单行啊，一个月后闫大菊突得暴病竟然一命归天。接连的沉重打击苦宝痛不欲生，哭得眼睛闹病，生活都难以自理。
王灵敏暗恋苦宝，立下你不娶我就不嫁坚如磐石的念头，常让王彩云走亲机会打听些消息。听说苦宝要变实瞎毛骨悚然，吓出一身冷汗，毅然决然冒亲戚名来探望。
此时的苦宝心更狠了，认定跟自己的人是自讨苦吃。直言不讳是白搭，唯一的办法是凉锅贴饼子——暗出溜，装聋作哑一眼不还。平心而论，对这么解放、火热、有艺术细胞的姑娘冰冷，不亚于打人家的耳光。苦宝又流出悔之无及的泪。
白色毛巾印证泪是粉红色的，分明是血水，王灵敏心痛如绞。姥爷健在时是郎中，亲历姥爷用凉毛巾为红肿充血的病眼止血奏效。她轻捷地洗毛巾，然后慢慢地捂在苦宝眼上。
这是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姑娘。石嘉会老两口听闫大菊说过此人，她的动作和她的名字一样灵敏，眼下的感动难以名壮。对她说什么，从哪儿开头？老两口都束手无策。哪儿来的拘禁，咋就不如姑娘呢？二老都在内心自我埋怨。
“你们是爷爷奶奶吧。”王灵敏先开口了，“你们不会想我是个不知羞臊没有家教的疯丫头吧，他也没必要用眼病给自己定刑罚。他是党的人，才华出众俺喜欢，巴不得跟他一同唱出太阳再唱出月亮。我伴随他能长知识能进步，他伴随我眼能加亮，两愿合一愿能互助向前。他不言声也不赶我，我就满足。”王灵敏最后的话带点儿哽咽。
苦宝一阵扎心痛，眼睛发烫，热泪盈眶，流到脸上又是两条粉色的小溪。
“我要上路，万里寻父。一片树叶落到哪儿，滥在哪儿不知道，石村肯定回不来了。”
苦宝再不能装聋作哑了，仍愿她不做无谓的牺牲品。
爱恋的种子扎根于心的王灵敏说：“今儿就是你的人，不走了。相伴哪怕千万里，一切准备我做。”
石破天惊，感天动地呀！石嘉会老两口不约而同潸然泪下，大喜过望中激动承诺，择日给你们办婚事。
事已至此，她的纯洁再不能容忍任何点滴亵渎。苦宝深知无回天之力，心中腾起一团火。
“‘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你也许不知道文廷式的这句话，而他说的就是你。我只能相依相伴，‘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等老爷爷和娘逝世周年后，再结婚。”
苦宝定婚的消息传出去，石永福则大胆解开其中深远奥秘。他口中忠贞纯洁，聪明伶俐，勇敢干练，月中嫦娥的王灵敏预先传遍石村家家户户。
苦宝有了自己的地，第一个秋收家里破天荒地有了粮囤。入冬闲来无事蹓到自己地里说地好好睡一觉，明春长精神。然后跪在亲娘坟前说心里话，没见面的苦命娘，知道爹在哪儿吗？舅爹舅娘都走了，扔下儿子一人好想你们。不过，儿子是有福的，享了共产党的福，娘尽管放心。他送给喜诗的娘昨晚自作的诗一首：
七绝——变迁
天庭仙境枉传闻，
地狱恶界恐吓人。
人间鬼魅入罗网，
凡尘桃园扭乾坤。
苦宝回村三四个月后方存根就倾服于他，他比不比状元说不好，比秀才那是参天大树做房梁——富富有余。他早回村半年就好了，他当贫农协会主任比自己强。方存根有心事就愿找苦宝商量，今儿找他更显心迫，寻信追到地里。
本村方大有是当家弟弟，他家曾有揭不开锅的日子三六九。方大有十五岁被拉入土匪团伙站岗放哨，分东西不多总归甜头，巧说学绿林好汉杀富济贫。后来加入皇协军，被八路军俘虏就加入八路军。解放石家庄作战勇敢，英勇善战荣立三等功。上半年得家信分了土地，大姐出嫁，爹积劳成疾痨伤病厉害。当时刚拿下石家庄扫尾工作很繁忙，顾不得多想。安定下来特想家，娘不结实，小妹妹身单力簿，地要种，爹娘要养，男子汉不挑大梁在远方，胸脯上长草——荒心，方大有把家信给领导看批准探家。爹咳喘起来索成一个球令他痛心疾首，表示孝敬在二老面前不走了。区受部队委托催方大有快速归队执行新任务，方大有处于两难境地。赵区长疑视他要做逃兵，不排除有抓他的可能。方存根急不可待，狠批他短视惹火烧身。方大有横生说不清的懊恼，把家安排好的办法还没有，逼上梁山的苦滋味来了。真来人搜查时跳入地窖里，爹说儿子回部队了。区里不相信，把坚持挖找方大有的任务落在贫农协会身上，方存根顾虑重重，昨晚一宿没睡。
方大有之所以躲藏，与方存根的严厉批评甚至以区政府的名义威胁分不开，棘手事前不作自我批评，不承认其孝子诚心，不许诺帮助种地，不解除方大有的所有顾虑就难促成方大有归队。苦宝中肯地劝方存根工作得悄悄做，不能让英雄损名。否则，方存根也有脱不掉的干系，石雷这位副主任真要变成一颗地雷开花，村里乱乱哄哄不消停就难免了。
方存根大吃一惊，惊的是瞎苦宝竟然有一双火眼金睛。石雷是贫农协会副主任，土改运动中的表现有目共睹，说他与地富分子们有深仇大恨没人怀疑，因为地富分子们的身上都留有他的脚印和拳痕，无论男女无一幸免。方存根不想这样，而新来的赵区长老夸石雷是难得的干将，积极要求入党竟用血书。他没敢评议石雷的过激行为，他身上有股傲气，霸气，也可以说是一种权力欲，但没有事例说得出来。这种怪怪的感觉始终揣在自己肚子里，一个瞎子咋知道？方存根惊诧之中瞅苦宝。苦宝又说几句，方存根大骇，他是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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