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天 > 古代言情 > 我是秃子 >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2 / 2)

根据A生前的愿望,骨灰安葬在他农村老家的坟地里。光秃秃的一个坟包,连墓碑也没有,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简单朴素的坟墓,没有什么美感却也不显丑陋,正如A的一生。

他从那个地方出生,又从那个地方走进城市,希望在城市落脚生根。最后,他确实在城市里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但他把终点选择在他出生的地方。当坟墓里的他看到孩子们赶着一群牛从身边走过,他是否会想起自己充满苦难却值得回味的童年?那个时候,他的脸上是否会露出久违了的笑容?

从哪里来,再回哪里去,生命似乎没有发生。这其中的过程,是一个圆满的句号。

A死后的那几天,我一直很害怕。他第二次痉挛的那天晚上,爸在走廊的墙里扯出根电线,一楼二楼都被他安上了60W的灯泡。灯是临时的,没有开关,无论白天黑夜,都明晃晃的照在人的脸上。习惯了在黑暗中摸索的我每当进入单元口,看到灯,心里就很别扭,很害怕,一股窒息的气氛扑面而来。我想,当这些灯再次点亮的时候,会不会是因为我?

我又想起去老K家那天回来的晚上,和大奔走在靖宇街上看到的路灯。

人死如灯灭!我的心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我从来没有听说一个癌症患者的死亡过程和A一样。别人通常都是在停止进食十多天或者二十多天后,因为心肺衰竭,在昏迷或者半昏迷中静静的死去。

A为什么要这么死去呢?这是他选择的?痛苦的挣扎和狰狞的面孔都在传达着信息,A其实不愿意离开大家,虽然他不只一次的说过自己已经看破红尘。他或许已经绝望了,然而在与死神的决斗中,他又拿起了武器,做最后的搏斗,虽然他失败了。

挣扎是徒劳的,但必不可少。

4.

A出殡的第二天,我就到市立医院血研所去化疗。

从北京回来后,我对肿瘤医院的那个白痴咬牙切齿,纠集了我几个能打拼的兄弟,嚷嚷着要去肿瘤医院算帐。我说:“那个老不死的不是姓鄢么?那咱们就成全他,把他阉掉。”我那几个兄弟都附和着,他们和我不一样,早早的逃出学校的大门,混迹于江湖,有的人看守所都是几进几出。

妈慌了,她知道我那些兄弟是真正的无产阶级,无牵无挂没依没靠的,在哪里也是混日子,不在乎进不进监狱。如果我领着他们去了肿瘤医院,任何不可以想象的后果都是可以想象的。妈那几天把我监控了起来,防止我去肿瘤医院。有一次,她没找到我,竟然慌慌张张的跑去肿瘤医院,看到那个老家伙正坐在门诊里继续的骗人,才放心离去。

其实,我那个时候也就是说说而已,我也知道领人去医院的后果。我的兄弟们可以坐牢,但妈绝对不会让我坐牢,肯定要把我弄出来,到时候,我的气不一定能消,反倒给警察送一笔钱。

最后,妈没有让我去肿瘤医院继续化疗,而是把我弄到了血研所。

血研所的前身是市立医院血液科,所长马军是全国著名的血液病专家。在研究所,大家还沿袭着血液科时代的习惯,称呼马军为主任。马主任有着外科大夫的身材,面像清秀,年轻的时候是绝对被万人追的帅哥。马主任很容易和人相处,他总是认真的听别人说,听完后认真的解释,说话味道很特别,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好象是江浙的,又好象不是。

我住在三楼的肿瘤科,主任是一位姓陈的教授,大约四五十岁,性格也容易让人接近,很健谈。

化疗的第一天,我就吐了。这是我没有预见到的,当时我吃了半包面条,两个酥饼还有一些桃罐头。我琢磨着到明天我就完蛋了,还是趁着机会好好补充一些吧。吐的时候很狼狈,面条从鼻子里混着鼻涕流出来,变成糨糊状的酥饼夹杂着唾液,自己看了都感觉恶心。

5.

晚上下了很大的雨,地面上泛起一层雨雾。爸来送饭的时候,装在雨衣里的人湿了个透。

爸带了很多的东西来,但我一口也没有吃,绝食就从今天开始,直到化疗的结束。针也打的奇慢,本来扎的时候就是下午了,第一天的药又多,到了十点还有个500ML的水化。

拔掉针头,去了一趟厕所。走廊里站了很多的人,在这个雨夜里,隔壁又将有人升入天堂。

早晨来医院的时候,路过那个奄奄一息的患者的病房,我往里边看了一眼。她是一个很瘦小的人,埋在白色的被子里,仅仅露一个光秃的小脑袋瓜,至于具体的模样,我没看清楚。

晚上的时候,她的家人都赶来了,护士给每个人发了一个口罩,大家有顺序的进入病房向她做最后的话别。墙角站着一个姑娘,高高的个子,优美的线条,脸蛋也很俊俏。她的眼圈红肿,白嫩的脸上还有泪珠停留。听说,她是患者的女儿,一名芭蕾舞演员。里边有个小男孩,是患者的儿子。

我往里边看了一眼,那个小男孩顶天不到六岁。后来才搞清楚,患者并不是我想象中的老太太,而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她和丈夫很早就从农村出来做生意,大发特发了一笔。据说为治病,捅出去五十万,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当了大头。他的丈夫早晨刚刚从广州回来,女儿也是才下飞机。

后来我听说,患者的儿子刚刚四岁,女儿也仅仅十六。我想着那个身材发育已经很成熟的姑娘,心想当舞蹈演员是不是也要注射激素。

我认识一个人,是练铅球的,一开始是业余选手,后来转为专业的。成为专业选手后,我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他,再见到他的时候,险些把我吓死,他那身材能装下四个我,胡须浓重,身上全是汗毛。

那时我俩只有十四五岁,我问他怎么这么老了。他摆摆手,说别提了,为了成绩,不得不注射了一点点激素。

当时我很吃惊他能用“一点点”来回答我。他刮掉汗毛就是个相扑,多点汗毛就是个黑熊。倘若他不是用的“一点点”,警察会不会把他当怪物抓起来是个很值得考虑的问题,说不定还得动用防暴特警。

半夜的时候,一辆车从门口推过,后边呼呼拉拉的跟着一大帮人。只有急促的脚步声,没有听到谁的哭天喊地,虽然我知道一定有眼泪在制造。

短短的四天里,我眼见两个人没有了。他们离去时的情况有很大不同,一个做了垂死的挣扎,两度从死亡线上又回过来,另一个却是悄无声息。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有了这样一个荒唐的想法:倘若癌症的死亡率一定,别人死的越多,就说明我活的希望越大。

这个想法一出现,我突然很害怕,心想自己是不是凶手?或者至少,他们把更多生的希望留给了我,而自己选择了对个体而言百分百的死亡,我活在世界上一天,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们的生存?倘若我变得潦倒,他们是不是会失望?而我的未来又将怎样的存活于这个世界上?

窗外的雨还很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或许,这一夜的雨是咸的,是天堂里千万人对我的诉说。;

最新小说: 家教:磁场武神,横推彭格列! 气运逆天!人在聊天群,力挺云韵 大明:回到洪武讨寿,朱棣观看中 影综:人在三边坡,打造金融帝国 一觉醒来:我成了迪迦奥特曼 美漫:在漫威开局力挺一血旺达 综武:开局盘点无上成仙法 超神:神秘复苏,我驭鬼被曝光! 娱乐:重生小黑,娱乐圈多子多福 交叉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