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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道起于微(1 / 1)

?王通终于可以下地慢慢行走。数日来,流云精心照料,王通勤修炼体术,方才取得这等傲人成绩。出得茅屋,入目除了竹林还是竹林,此处竟是建在竹林之中。眼中所见,竹林之外,便只有头顶一片蓝天了。

王通心中也不烦恼,绕着茅屋缓缓转圈。这几日与流云交谈,已知自己昏迷了足有八年,处身之地乃流云师门,此地如此幽静,正好将养身体。八年时光在无知中度过,能捡回一条性命,已是天赐洪福。自己拖累流云道长面壁三年,他虽不曾怪罪,自己却须感恩,何况还学得这等千年秘术,只要勤奋修练,必将有成,届时就拜流云道长为师,修习道法,岂不得偿自己心愿。想到高兴处,脚步加快,似乎伤势又好了三分。只是不知马行超和一班兄弟们现今如何,流云道长一直未曾出山,看来只有自己学有所成后再去找他们了。行超若是看到我复原如初,又会得巧妙道法,肯定羡慕不已吧。都是这小子,若非他催我去找流云道长,岂有这等情形出现。不过有所失即有所得,我是因祸得福了。正得意忘形时,脚下不稳,身体不由自主往前扑倒,尚未落地,就被一双有力的大力扶起。

王通一看正是流云,旁边还站着一位俗者,年若而立,面相清奇,身高七尺,含笑负手,正以一双深遂无比的眼睛打量着王通。一见之下,王通大有好感,此人观之便知乃大有才识之士,令人一见即生亲近之心,非凡俗之人可比。流云在旁介绍道:“王通,这位乃是流云师叔龙大先生,还不快快见过。”王通慌忙行礼,只是身体转折不灵,这礼行得未免迟笨,龙大先生早已托住他另一边肩膀,连声道:“不用客气,咱们还是入内叙谈。”王通尚未反应过来,已被带到茅屋中坐定。震惊于瞬间移动之快捷,起落之际却不曾感到震动,不由分说地随意用上的法术,让王通再叹道法的奇妙,心中不禁稍有疑惑,难道这也是修道之人的性格?

龙大先生一把抄起王通右手,一道暖烘烘,懒洋洋的真气迅猛无比地冲入王通体内,王通还不曾反应过来,这道真气便已在他体内各大经脉间转了一圈,待要再深入丹田重地之时,龙大先生“咦”地一声,突然王通体内生出一股怪异气息,刹那间充沛王通全身,无声无息地龙大先生便与真气失去了联系,待要再提真气,竟已不得其门而入。龙大先生笑容不再,急道:“你不要运转真气,让我再看看。”王通苦笑,“我没有提运真气啊,是它自己跑出来的。”龙大先生再试数次,均不能成功,只得放弃。问王通道:“你体内真气真的是自行运转的?”看王通点头,又道:“现在我有部分真气被截断在你体内,你感觉如何?”王通凝神内视,只觉内景湛然,通通透透,了无杂质。“我没找到您的那股真气,它不见了。”“不可能。”龙大先生与流云异口同声,“你再运气试试。”王通依言运转真气,别无不适。看到王通摇头,龙大先生与流云面面相觑,龙大先生喃喃自语,“不可思议,不可思议,怪哉怪哉。”王通问道:“有什么不对吗?”流云张口欲言,看了龙大先生一眼便又打住。王通看看昂首沉思的龙大先生,看看欲言又止的流云道人,心中疑云顿起。

龙大先生晃手平空拿出一个锦盒,打开盒盖,只见其中但得一枚丹丸。龙大先生将锦盒递到王通面前道:“吃下去。”王通心中起疑,不肯就吃,问道:“此为何物?”流云在旁声音急促,“师叔,不可,这……。”龙大先生挥手止住流云言语,盯着王通再道:“你乃复苏之体,中气未免不足,吃下去吧,对你有好处。”王通看着他笑眯眯的眉眼,只觉心中发寒,强笑道:“多谢先生美意,王通卑劣之身,自行调养即可,不要糟蹋了先生的仙丹灵药。还请先生收……。”一言未毕,已被龙大先生掐腮张口,送丹入喉。“啊!”未及发怒,便觉腹中犹如火烧,动念间烈火熊熊,从头到脚如在炼狱,转眼间王通便已汗出如浆,痛得倒地翻滚不已。流云大急,额头冒汗,“师叔,您快救救他啊!”龙大先生冷冷看他一眼,漫声道:“放心,他死不了。”

王通此时五内俱焚,早已不闻外事,恨不能就此昏去,也可少受些痛苦,但偏偏事不如人愿,他不但没有昏晕,精神反而越来越健旺,感触力越来越敏锐,火焚的痛苦也越来越清晰,渐渐地反而感觉不到痛苦,精神所见,尽是一片火烧的明亮。正在此时,异变忽起,一道真气不知其所来,仿佛突然间便充满全身窍要,欢畅地与烈火同舞,不一刻便与烈火合二为一。王通突然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全身但觉暖和舒适,精力充沛,活力无限。他咦地一声站起身来,左摆右扭,毫无不妥,仿佛方才所受的痛苦都只是幻觉而已。他诧异地看向龙大先生,却看见龙大先生与流云两人以仿佛见鬼一样的神情,呆呆地看着他。龙大先生突然滑至他身边,探手把脉,久久无语,蓦地发出一声惊心掉魂的惨嚎:“千古奇功,龙神不灭体,哈哈哈,千古奇功,龙神不灭体,哈哈……。”话音未灭,人已杳然无踪。

王通张口结舌,不明白龙大先生究是何意。他搔搔头,带着一脸的咤异和不解望向流云,却见流云也是一脸的惊异与疑惑,对上他的目光后,脸色变成了苦笑,又由苦笑换成颀慰的笑,最后如卸下千斤重担般放声大笑,直笑得弯腰抚腹,眼泪长流。现在的流云,何曾有半点谦谦君子,肃肃然修道之人的形象,王通却从中听出了他的真心实意。以前的流云,总让人感觉心中装有负担,无论在原野上练兵的潇潇洒洒,或是山谷中激斗蛇妖的稳稳当当,又或是八年如一日看护王通的兢兢业业,都不及此刻的哈哈大笑来得随心纵意,其实流云实在是一个本性率真之人啊。听他笑得开心,王通也不由莫名开心起来,心中只想,大难不死,这一生这世间尚有何事不可含笑面对,随着思绪,一抹微笑渐现于嘴角,静静扩展开去。王通但觉心中干干净净,数日的胡思乱想,龙大先生勾出的心机全都烟消云散。

流云笑罢,推王通坐于椅上,揖首道:“流云今日沉疴顿去,心中块垒尽消,俱为施主所赐,请受流云一拜。”王通轻轻扶起,含笑道:“竹打千叶风过路,儿女天生家中客。道长所修之道莫非与心相关?”流云于另一边落座,方才折皱的衣服也不整理,舒适地抚了把山羊胡,漫声道:“贫道所修正是玉清道问心宗秘技问心诀,其要不在历心诸景,破入有出,而只在自然二字。入便入了,出便出了,体天流转,自在神明,唯由心照,出入之际,不论沉浮,但得随心之所欲,体心便是体天,囿心即为囿道。”“心之所欲,瞬息万千,灵魔混沌,何为体心,心何所囿?”“何灵何魔?俱为心相。修道之先,一者祖窍,肉身之所道也;一者混沌,天地之所道也。持此二者,自然化魔结灵,灵中得妙。”王通稍一体悟,皱眉道:”魔者幻变,何可化之,以何节结?”流云哈哈大笑:“万千世界,道门千万。王通真是坐宝山不知其门么?又要那困魔队何用?”王通讪讪笑着,今日收获真是大啊,不论龙大先生那痛得人幸福的丹药,就是这番请教流云的论道之辩,也让自己得益到今生难报呵。再问流云道:“请问何为‘龙神不灭体’,龙大先生那丹丸却为何物?”

千载之前,有奇人号龙首客。其参师修道,积六十载无所成,穷访宇内,但得天资二字。其所成者,炼体之术而已。其时群魔肆虐,天下大乱,龙首客不以己困,慨然奋起。有一僧名摩砥,一道曰问心,二人不以龙首之卑下,感其侠心义举,披肝沥胆,三人结于龙首山巅,誓曰灭魔而后生,历三十载而成果甚微。其时魔魁结阵诛仙岛,岛上群魔乱舞,魔兽横行,乃为天下第一等凶地,修道人之坟场。龙首客与摩砥、问心商确,惟除魔魁不能破局。摩砥、问心争相前往,然诛仙岛群魔,连魔兽俱戒心修道之人,闻味知动,修道者距诛仙岛百里即无可遁形,岛上更是禁制重重,全岛俱笼罩于一魔道结界之中,修道之人无门可入。龙首客但修得炼体之术,道气淡微,慷慨激昂之下,求得昆仑如意甲、幻龙枪在手,孤身犯险,历十九月以归,魔魁授首,群魔匿迹,连诛仙岛俱不知所踪。龙首客转战魔窟近二载,九死一生,于岛上创得一门称‘龙神不灭体’的炼体奇功,炼得一壶‘天火神丹’。此一功一丹有其奇处,千年以降,竟无一人修得成这‘龙神不灭体’,修习之人,耗时百年亦无所得,龙首客之子孙后代,无一人练成,只可修习摩砥、问心诸人道法。此事困绕龙首客后人千年之久,不想今日让龙大先生得偿心愿,可以一睹奇功究竟。更奇在那天火神丹,修道之人服之俱为天劫大毒,龙首客有二后人夭于此丹,王通今日服之却成其大功,可见福缘之深厚,此丹确为修‘龙神不灭体’者专用提功之物。

王通在一旁听得心驰神往,恨不得早生千年,也去见见这位龙首客龙大英雄。见得流云停顿下来,忙问道:“那最后龙首客回来后去了何处?”流云回过头来,一双眼睛笑成了怒放的鲜花,“你是真傻或是昏头了,龙首客传下‘龙神不灭体’心法,你今日已服下那‘天火神丹’,我修习的又是‘问心诀’,你道他去了何处?他与摩砥、问心诸人最后聚首龙首山巅,畅叙往事,为继壮志,三人便在龙首山开坛立派,以摩砥为掌门,广收门人,传承道法。千年以降,龙首派好生兴旺,已为正道之泰山北斗。你为龙首客传承,我即问心门人,此地便是龙首山。明白了吗,小子。”

流云在王通额头连敲两击,哈哈大笑,负手出门洒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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