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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生不如死(1 / 1)

?说老实话,这石牢和石屋的区别并不很大,只是门口多了两个站岗的黑人,算是狱卒吧,这情形在美国人看来肯定是相当的尊重人权。可惜如果这里真的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古埃及的话,那所谓的美国人现在估计只能讲究猴权,还没有升华到人权的阶段。不过也许这时候正有一队手持石块木棍的猴子杀奔波斯湾,去拘捕那里的土著猴王,解放当地被独裁统治的猴子也说不定。

我本来很想跟那个会说汉语的黑人聊一聊,可惜只说了一句话就被押到了这里。门口的两个狱卒就象两根木头,完全没有任何跟我交流的意愿。石牢里除了一张床别无他物,我百无聊赖之际,只有躺在床上,对着石墙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精神渐渐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似乎听见有人说了句汉语,心中一动,猛的醒了过来。再凝神听时,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许是做梦吧,我这样想着。虽说经历生死,但我仍然还沉浸在后期悲痛之中。所谓后期悲痛,就是经历过强烈的悲伤痛苦之后,精神思想会暂时处于麻木状态,对外界刺激没有正常的反应,思维判断的能力极其低下。

这时的体力出奇的差。我刚醒来时,觉得周身乏力,还以为是车祸的后果。后来上神殿的阶梯刚上到一半,就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再后来被押到石牢又走了一段路,竟然就累得周身酸痛。嗨,真不知体力何时变得如此之差。想着腿又酸痛了起来,坐在床边捶了捶,低头一看,我不由得惨叫一声,险些又晕倒过去。

虽然自从清醒便遭遇奇怪的人事,但我却从来没怀疑过自己,可到此时我才发现,我的一双腿,竟然变成了黑黝黝的一双干腿。说皮包骨头有点过分,但皮和骨之间的肉加起来肯定不够我自己吃上一顿。再看双手,也是瘦骨嶙峋的鸡爪。我颤巍巍地举手摸向自己的脸,迟迟地不敢触摸上去。这太恐怖了,记忆的前一刻还是强健而有活力的身体,忽然变作垂暮老朽,难道我真的变成一个黑瘦的老头了么?

双手摸到的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我也差点随着双手的触觉晕过去。幻觉?应该不是,如果幻觉有如此清晰,那又怎么会叫幻觉。一时间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色似乎渐暗,一个黑人提着两个罐子类的东西走了进来,一个罐子里装着一团黄色的东西,另外一个罐子里装着清水。那黑人也不说话,放下罐子便走了出去。

我怀着一丝侥幸,对着装清水的罐子照了一下,映在水中的是一张衰老的脸。这就是我?这完全是照妖镜的感觉,如果你可以想像有一天你照镜子的时候,发现镜子里面映出一个猴子时的惊诧,那么你就完全可以理解我现在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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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过了两天才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这时那个会说汉语的黑人来了,用生涩的语调对我说:“里休斯大人,哦,不,阿奴比斯大神说你已经不是里休斯大人了,大神说你的灵魂一定是被东方的帝俊安排在里休斯大人身体里的奸细,害死里休斯大人后就暴露了出来。大神说为了暂时维持我们和东方的关系,要将你秘密处死。”

他说过这一番话以后,我呆了,他走了。

东方?帝俊?这到底是什么时代啊?我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不过想起来即将被处死,心中忽然产生无比的恐惧。虽然我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跑到了一个完全不了解的时代,但对死亡的恐惧仍然保留着,虽然我曾经以为生不如死。

无论你受到多大的苦难,无论你多么坚定的认为没有活下去的意义,“生不如死”这四个字永远都是屁话。没有人了解死,又怎么可能比较呢?对死亡的恐惧是人的天性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决不会因为生活痛苦程度的增加而抵消这种恐惧,就好像野兽天生怕火一样。

任何人对死亡都有恐惧,包括自杀的人。敢于自杀并不能证明已经克服了对于死亡的恐惧,就象飞蛾扑火,并不是所有的飞蛾都会扑火,而且扑火的飞蛾在飞向火光的那一瞬间,心中是无比恐惧的,当然,如果他们有心的话。

这其实也是人的一点点潜在的共性,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在饭馆里遇到过一个被火严重烧伤的人,满脸凸凹不平,嘴被烧成了一个洞,吃东西时候的动作完全不同于普通人,所有的器官都是奇怪丑陋恐怖的,那是我看见过最恐怖的一个人。那时幼小的心灵没有一丝怜悯,所有的只是恐怖,但我仍然忍不住不时地去看他。

后来跟很多朋友谈起,大家几乎一致同意,最能吸引眼球的不是美若天仙的,而是奇丑无比的,毕竟,完美二字虽然一般写法,但在人眼中的标准,差别太大,但丑陋的概念在某种程度上却惊人的相似。

然而了解恐惧并不代表可以消除恐惧,比如我现在,将被处死,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无论如何,先试试能不能逃出这个石牢吧。

我观察了一下附近的情况,从石牢的门口向外看去,似乎没有多少人。从走来的路径上考虑,这里应该在阿奴比斯神殿基座的中层,没有什么特别的防越狱设施。现在有多个方案可选,第一,趁两个狱卒睡觉的时候悄悄溜走,这个办法成功率应该很高,但两个狱卒未必会同时入睡,而且我不知道处死时间,也许还没等他们入睡,我就已经先行一步;第二,将两个狱卒诱骗离开,再行逃走,这个办法应该不错,但可惜我无法跟他们交流,也就无从诱骗;第三,将两个狱卒引到牢内,用暴力打晕,然后从容逃窜,但以现在骨瘦如柴老迈衰弱的体格,估计我的暴力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搔痒。

三个方案看来都不太可能实现,而我就只有在这里等死么?

有句话叫“车到山前必有路”,真不晓得谁说的这么精辟的废话,这句话其实就只说明了一件事,时间不会停止。车到山前当然会有路了,死路也是路不是么。废话虽然是废话,但废话有时也有存在的价值,比如这句废话,现在给我的就是永不放弃的决心和勇气。

我把水和另外一个罐子里的东西倒了一半在身上,一半在地上,然后猛的惨叫一声,从床上摔了下去,扑倒在地上装死,两个罐子摔成了碎片。

不出所料,门口的两个狱卒听到声音,连忙跑了进来,见到我的样子,似乎吓了一跳,两人叽哩哇啦说了几句话,马上出门去了,估计是去向那个狗头大神报告。

我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从地上爬了起来,在门口看了看周围,天色将晚,能见度不高,周围也没什么人,我一阵心喜,连忙向外走去。走了一会,居然始终没人追来,心下便越来越放松,这时候的人们难道都这么好骗么?我禁不住暗自得意。

然而,得意之情很快就消失一空,转眼间就有七个人出现在我周围,我甚至没能看清楚他们是怎么出现的。

用什么词汇可以表达这种感觉呢?失落?绝望?都不够精确。那是当你拿到梦寐以求的游戏机时,发现那东西根本就是坏的;当你千辛万苦得到你魂牵梦系的美人的销魂一吻,转头却发现她娇嗔在别人的怀抱;当你四处奔波求职终于得到IT业巨头的offer的那一刻,发现他们现在缺的是一个打扫卫生人员;当你觉得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却发现那是同样走投无路的雪村……

词汇虽然难找,但这感觉我并不陌生。也许人生正是有太多这样的感觉,才会有人无聊到对死亡产生好奇,进而探索体验死亡的本质。这些人的研究和体验成果并不能公诸于世,他们向未知领域的探索精神也并不被大多数人所理解,但接下来要去体验的人应该就是我自己了。

对生存,我无限眷恋,

对死亡,我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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