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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浴血炮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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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太阳发散着狠毒灼热的光芒,没人敢抬头看日头,空中,地上,圩墙,到处都白亮刺眼,在这片白光里,地面蒸腾出一层热雾,扭曲着人的视线。

咚咚战鼓,仿佛催命判官让人心颤的吼叫,沙沙步伐,如同噬人恶魔吮吸鲜血的舌音。几千名绿营官兵,列成不算规整的行列,枪尖林立,钢刀雪亮,象一片灰色的潮水正向前涌动逼近。对面三丈高的炮台已经有些残破,墙面血迹斑斑,墙下尸体狼籍,散落一地破损的刀枪、残缺的肢体、折断的云梯以及炮台上抛下滚木擂石的残片。一些尸体和残碎器械上还有余火在燃烧,那是炮台的守城者将燃烧的火油倾倒下来造成,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被火烧焦后欲呕的难闻气味。

轰,轰,清军的大炮开始发射了,不时有炮弹打在炮台的石墙上,砸得碎石飞溅。炮台上的大炮也开始还击,炮口冒出簇簇白烟,弹丸如同冰雹一样打进灰色的潮水中,掀起阵阵混乱。与此同时,灰潮开始发出巨大嘈杂的呐喊声,突然加快推进的速度。

叶名琛站在小山上,举着单筒望远镜平静地观察着,一大群将校官佐肃立身后。诸葛策走到叶名琛身旁,低声说,“大人,福兴将军亲自出阵督战了”。叶名琛也看到了,在灰色清兵队伍的后面,一位披挂整齐的将军跃马提刀,身前几十名赤膊亲兵手执鬼头大刀,一字排开驱赶着绿营士兵向前冲杀。福兴是高州镇总兵,穆尔察氏,满洲正白旗人,都统穆克登布的曾孙,以一品廕生授三等侍卫,咸丰元年擢升广东高州镇总兵。现在已经是官军第二次进攻鬼子捻炮台了,半个时辰前的进攻死伤了数百人,云梯等器械也损失严重。

叶名琛是五月初一到达罗定的,抵达后马上同总督徐广缙接交了兵权。看到这个五十多岁老家伙恋恋不舍的失落样子,叶名琛心里很是痛快,自从道光二十八年一同在广东出任督抚以来,处处被徐广缙掣肘抢功,现在终于可以独当一面了。在他心中,读书人做官的极致就是出将入相,上马管得军,下马能抚民,立下彪炳青史之功。围攻罗镜的主力,叶名琛以战事正紧、朝廷严命难违为名,没让徐广缙抽撤随带,只是指派刚刚打败钦州李士奎、颜品瑶、黄春晚等盗匪的署高廉道沈棣辉,带领其原营兵勇两千,驰往浔州,遏艇匪上窜之路。这个沈棣辉一个文官也不简单,李士奎、颜品瑶、黄春晚等分踞钦州那彭、灵山林墟,徒众几十万人,他居然敢率兵二千人直取那彭,出敌不意一举歼灭;又带一千人奔袭林墟,间道入盗匪山寨,连克周围贼人垒寨。

为了给朝廷造成印象,剿灭罗镜是他叶名琛的功劳,当然也是为了饥疲饿杀对面的凌十八徒众,迟迟拖到六月初四,才下令攻击罗镜圩外的防守要地鬼子捻炮台。鬼子捻炮台拱卫罗镜圩东圩入口,拿下它,就等于打开了通往圩内的大门。

咸丰元年一月,凌十八西进打算同桂平的洪秀全汇合,遭到两广清军合力堵截,辗转强攻郁林不克,天堑阻隔无法与接应的太平军会师,于是回师信宜。沿途聚合了陈二、吴三等当地会党,七月十一日攻下罗镜,打开出梧州或上湖南的通道。罗镜圩距州城七十里,层峦叠嶂,岭峻林深,圩内居民一千多户,是周围集市贸易的中心和水陆交通的要道,也是附近各州县著名富饶地区。罗镜圩作为罗定直隶州州判的治所,圩墙高大坚固,此外还有坚固的炮台和几门红夷大炮防守。七月十五日,凌十八攻克罗镜后四天,两广总督徐广缙率兵到达高州城。派巡道宗元醇带兵到信宜,设立西路大营,截断凌十八回信宜之路,开始进攻罗镜圩。随后派新会参将卫佐邦部扼守大锣营要隘,在太平圩设立东路大营,对罗镜形成合围之势。凌十八进退不得,于是设防坚守,凭险构筑成三层防御工事。第一层,外围修筑坚固土城二十多里,修筑炮楼、炮台。第二层,在土城与圩之间的山林、水田、开阔地中间筑大小炮台,挖陷坑、陷阱,树林中、墙边均罗列炮位,纵横呼应,炮台前、各炮之间各有陷坑。第三层,圩内又分里、中、外三层,外层是在圩外设置陷坑、陷阱;中层环圩开濠,濠内伏设大炮。圩内用砖堵住西圩大街口,只留下留东圩出入,街口也坑堑重重,可通圩内的入口设置炮台,遍地暗布竹钉、竹签,遮上浮土。凌十八将富商、大户的积藏财富分给穷苦人家,深得当地民心,又发动居民参军,自制火yao,广储粮食。八月初十,徐广缙从全省调来兵勇一万多人,民团二千多人,大炮多尊,反复进攻罗镜,均无法攻破。高廉巡道宗元醇到水摆督战,连番接战失利,制做禾草牌抵御凌十八的大炮,反被纵火烧死清军很多。吴三与凌十八等相互猜嫌,十月初带领部属突围,打算另踞他处,被清军四面包围全歼。年底,徐广缙亲到信宜指挥,在罗镜圩外挖濠、筑墙、濠内灌水。凌十八诱敌攻打西圩,事先埋伏好火炮杀死清军百余名。二月十八日夜,凌十八又奇袭清军营垒,斩杀素称“胆勇为一军冠”的黄冈都司饶成龙,杀死清军百余人。三月廿四日,凌十八设计引诱清军深入东圩全歼,斩杀守备钟庆瑞。徐广缙异常恼怒,杀了两个千总,把另两个千总枷号示众后流放,又调高州镇总兵福兴来攻。三月底,陈二从圩内潜逃,被清军抓住,供出圩内虚实后被凌迟处死。四月底,福兴率军夜袭罗镜圩外的土岗炮台,凌十八领人反复争夺失利,罗镜圩从此彻底被严密包围。叶名琛多次密折京城,奏明徐广缙军前征剿失利,朝野震动,从此朝廷对两广总督徐广缙开始不满,咸丰皇帝还当着大臣叹息,“朕寝馈之不安矣”。

灰色的清兵潮水很快涌到炮台石墙下。云梯搭在墙头,绿营兵嘴里叼刀奋力上爬,一排排弓箭手引弓发箭,矢如飞蝗般射向墙头,掩护攀爬的士兵。炮台上也一下子人头攒动,长竿伸出推翻墙头云梯,梯上士兵惨叫着随梯子摔在地上;驽箭如雨,射杀冲向墙边的兵士;滚木擂石,砸得墙下的人无处躲藏;开水石灰水火油,浇在身上顿时皮焦肉绽,滚地惨号。个别云梯爬上的士兵,还没等站稳,立刻刀斧袭来,劈落坠墙。炮台上防守的一方也不时有人中箭落下,但出现的缺口立刻有人补上。墙头上榆木炮开始喷火发射,这种铁箍的木炮虽然装药少、射程近,但铁砂飞射,近距离覆盖面很大。十几门榆木炮一同射出的砂丸,如同凄厉飞溅的雹雨一般,无情地打进灰色的人丛。突然,一个绿营兵扔下樱枪转身便跑,两个、三个,更多的人也随之而逃,很快已经没有人站在之前还官兵聚集的墙下。刚才的滚滚向前的人潮,一下子变成了四处扩散的散砂,狼奔豕突,刀枪器械扔了一地。总兵福兴和他的几十名亲兵虽然斩杀了几个跑在前面的兵丁,但更大更猛的退潮很快就把他们吞没了,竟然还有士兵抡刀砍杀企图阻拦他们的将军。

叶名琛铁青着脸,愤然举起手中的望远镜,正要用力摔在地上,又突然猛地停住,沉稳制怒一直是他和修身养性的座右铭。身后诸将官佐口若寒蝉,小心翼翼地站立着,没人敢发出一点声响招来无端祸事。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忽然叶名琛苦笑了两声,回头对中军副将吩咐到,“传令鸣锣收兵”。又转过身目光阴冷地巡视着呆立的众人,最后落在陈启亮身上停了一会儿,“烦劳诸位都好好想想破敌之策,今天晚上帅帐议事”,说完头也不回,上马直奔大营。

众人面面相觑,如释重负地渐渐散去,只剩下陈启亮一个人呆立在小山上。刚才叶名琛的目光分明是在告诉他,下一个该你出场了。激烈残忍的战斗场面,给所有的人强有力的震撼,陈启亮当然也不例外。他可不想辛辛苦苦操练出来的乡团,就这么毁在炮台墙下,那些活生生追随自己的少年,生命还那么年轻,不应该这么没有意义地飘逝。怎么办,躲是躲不掉的,他索性坐下,冥思苦想。

“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眼前的一幕正是这样的攻城之灾。孙子兵法讲,“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没错,但使还有其他办法真是没有必要这样死拼硬打,难道古人的装备就只能这样打法。刚才守卫方最厉害的武器就是炮火了,虽然射程很近,但霰射威力的确很大,可惜自己现在没有大炮,否则哪怕只是最普通的步兵炮,几炮也足够打飞这个炮台。

“呱,呱”一只乌鸦从陈启亮头顶飞过,在不远处留下两记鸟屎。对了,飞鸟,火yao,脑子中灵光一闪。就这么办,想好了主意的陈启亮,情绪立时高涨起来,一下从地上跳起,排落身上浮土,哼着刚学会的时令小调,高兴地连蹦带跳回到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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