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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诱歼来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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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白县城矗立在南流江东岸,虽然天还没黑,但城门却是紧紧关闭。沿江北上逃避祸乱的灾民,早已经把大股乱匪迫近县城的消息带到了这里,这高高的城墙内,是乱世中渴求安定和平的芸芸众生最后的避难所。

陈启亮在屋子里来踱来踱去,下午派出去的暗探从城南百里之外的沙河镇抓回来两名俘虏,审问结果让他大吃一惊,刘八目前不是廉州报来的一万多人,而是三万多。刘八原来占据博白县西部那林的鸡冠嶂,约有两三千人,年初趁着两广的官军被抽调围剿太平军和凌十八等人,开始大肆招兵买马,人数达到接近万人。农历五月,廉州知府沈棣辉率部出兵广西浔州,刘八乘虚偷袭廉州城外,在廉州、钦州一带扩充队伍,又相继收罗了钦州那彭、灵山林墟被沈棣辉打散的残部,兵力扩充到近四万人。在廉州城下,连续攻城三天三夜,城池高大坚固和守军的顽强抵御,死伤了数千人。由于担心被两广增援过来的官军在平原地区围困,刘八决定转而北上攻掠城镇,打算转入山区州县活动。博白是刘八的老家,也是他们准备攻取的目标,刘八已经对部下许诺,打下博白后就自立为王,大封部属众人为诸侯将军。袭击沙河镇的是刘八的族弟刘千斤,率领五千名军中最彪悍精锐的徒众为前部,刘八亲率全军大队随后北上,大约相隔半天左右的路程。

陈启亮原来打算刘八的一万多人中,能打仗的青壮年不过七八千人,加上缺乏训练,装备又差,以两千精锐乡勇,即使在野外打硬仗,应该也不会落在下风。现在居然有三万多人,依俘虏的口供推算,八成多是青壮年,能打仗的大约在两万五千人以上。这可是十几比一的比例,不要说野战,能否守住博白县城都没有十足把握。现在为了城中上万平民百姓的安危,只有奋力一搏了,暗探回来报告刘八部众在沙河镇烧掠的行径,让陈启亮最终下了大开杀戒的决心。

既然处于劣势,就必须使用计谋,以智取而不以力敌,千万不能把辛辛苦苦拉起来的乡团交代在这儿。“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如果决战于野外,刘八是博白当地人,天时、地利、人和全都zhan有,乡勇即使苦战恐怕仍难免一败。坚守县城,则我佚而敌疲,我方地利而敌不利,城内百姓恐惧洗掠,必然全力帮助守城,那么人和也在我方。吸敌于城下,各路官军必云集而至,此正所谓zhan有天时。天时、地利、人和全都zhan有,只要稳守城池,就一定会败敌于城下的。刘八的精锐前锋刘千斤部孤军突前,率先打掉这一路,将大大削弱刘八以后攻城的力量,并且能够沉重打击他军中的士气,为成功守城创造良好条件。两天来,城门被严格控制,百姓只许进不许出,乡勇进城的消息已经被严密封锁了,乡勇的真正实力,更是外人无从得知,这正是令对方意想不到的奇兵。“利而诱之,乱而取之”,陈启亮定下了本次战役的计划,先诱歼敌人前锋刘千斤部,然后坚守县城,等待增援官军到达后,里应外合,一举击溃围城的敌人。

博白知县刘子钦和县城守备、县丞、典史等大小官员,以及乡团的各营营长都焦急地等在房门外,这位陈大人听到刘八准备攻打博白的消息后,就一直独自关在房内将近一个时辰不出来。刘子钦的心一直在悬着,这位大人可千万别听到贼势浩大,决定率部跑了,他是广东的官,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溜,自己是本地的父母官,守土有责,跑了可是要治罪的。自从道光三十年桂平发匪造反,已经有不少州县城池被打破,守城的地方官绝大部分都被杀了,想到这,刘子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终于,房门打开,陈启亮微笑着走了出来,众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陈启亮就在当院开始点兵派将。知县刘子钦负责安抚百姓,此外在居民中挨户征集年轻力壮的男子协助守城,征用城里兵器铺的所有兵器,所有铁匠铺、木匠铺立即开始昼夜打造各种兵器和守城器械。捕头刘得水率领本县衙役捕快和本地乡勇二百人在城内日夜巡逻,缉捕盗匪奸细,严防有人造谣惑众,蛊惑人心。典史率领狱卒和本地乡勇五十人严守官狱,防范有犯人越狱潜逃。县丞负责从布店征用土布,然后召集城内妇女将火yao掺上铁砂拌匀,每二斤一包,安上药捻,用绳索捆扎待用。绿营守备率领本部绿营兵一百人和本县剩余的二百五十名乡勇,随时听候差遣。

命令沈刚把守南门并负责巡防南半部城墙,王大柱、李振山两个营移防南门里,明仁负责南城防御;马得功把守北门并负责巡防北半部城墙,刘铁锁率本营移防北门里,明义负责北城防御;程虎的手枪队化装出城打探消息;自己亲率张猛、莫彪两个营、刘大鹏的洋枪队、赵铁汉的铁棍队和绿营守备的部队作为总预备队。从现在开始,任何人出城,城内调动一兵一卒,都必须陈启亮亲自批准。又让举人赵奂章把这里的情况写好条陈,派人连夜飞马送往巡抚叶名琛处,同时飞檄高州镇总兵福兴和廉州知府沈棣辉,请求各路官军火速增援博白。

农历六月二十四日上午,派出去的探子回来报告,刘千斤人马已经过了柯木圩,离县城还有十几里路。除把守北门的马得功一个营外,陈启亮把全部人马都调集到南门,在这里他要设下陷阱,消灭刘千斤这条脱离大队的孤狼。

刘千斤骑在高头大马上,兴奋地看着身旁的五千儿郎。这个黑脸膛的车轴汉子,上身只穿了件青绸背心,粗壮的胳膊黑毛茸茸。他的千斤之名确实名副其实,是刘八军中的头号力士,力能举鼎,更兼浑身金钟罩的横练功夫刀枪不入,手中一对精钢打造的板斧,恰赛水浒中的黑旋风李逵。临出发前,堂兄八哥已经许诺,待打下博白县城,就称王封将,自己是军中公认的第一勇将,跟八哥的关系如同水浒中的宋江和李逵,咋不弄个侯爷当当。眼下打博白,就县里那些只知道吃喝嫖赌的百十名官军和几百乡勇,还不够千斤爷爷一顿板斧打发的。

刘千斤正眉飞色舞地想着拿下博白后的美事,前面探事的小喽罗跑过来报告,前队已经接近县城南关,城里官军乡勇几百人在城外列阵迎战。出来迎战,真是太好了,正担心那个狗熊县官躲在城里不出来,还得费事攻城。刘千斤往手心啐了两口唾沫,从背后抽出板斧,两腿一夹战马,赶奔队伍头前。

县城南门外,三四百名本县当地的官军乡勇胆怯地望着潮水一般涌过来的叛匪,同对面正在接近的敌人相比,他们简直就是汹涌大潮中孤零零的一叶小舟,随时可能被彻底吞没倾覆。站在队前的绿营守备手中拎着大刀,两腿突突直颤,如果不是陈启亮临出城前下了死命令,必须坚持到敌人临近,他早就扭头跑回城里了。对面的叛匪越来越近,前面人的五官表情已经看得一情二楚,那领头骑马的黑汉子,掌中一对雪亮的板斧,有如车轮一样,咬牙切齿的狰狞就好象吃人的恶魔。不知哪个绿营兵尖叫一声,“不好了,水浒里的黑旋风来了”,扭头就跑,紧跟着其他兵勇也都一哄而逃。守备还想多挺会儿,吆喝了几声,见没人搭理,一转身也往城门跑。一时间,城门口人头攒动,守城兵士已经将城门关上一半,又被城外涌入的众人完全推开。

刘千斤看见城外官军要撤回城里,大斧在空中一举,“小的们,给我冲”,一骑绝尘,向城门飞奔,后面数千喽罗齐声呐喊,气势惊天动地。尚在城外的兵勇一见凶神带人杀了过来,更是拼命地往里挤,落在后头的将刀枪都扔在地上,跟没头苍蝇一样乱冲乱撞。刘千斤转瞬间冲到城们口,抡起巨斧左右一挥,砍翻两个落后的乡勇,大喝一声,催马直奔绿营守备。守备见黑汉子斧上滴着血冲了过来,早吓得魂飞天外,连脚步都挪不动了,眼睁睁被刘千斤一斧劈为两半。

城门口的兵勇早已钻入大街小巷,南门里道路上横着各种路障,躲在房上街口的弓箭手,乱箭阻止着涌进城门的喽罗们继续深入城内。转眼间,已经有将近一半的喽罗杀进城里,聚集在城门口,其他众喽罗也都汇聚到城门外。城里街口的路障已经基本被清理干净,刘千斤手舞双斧拨打乱箭,狂吼着催马沿城关大街杀向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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