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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父母双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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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双亡

阿甘的老婆姓韩名巧巧,是本镇农民韩大贵的女儿。那韩大贵枉费了他老子给他取了个大富大贵的名字,却是本镇有名的穷人。偏偏又不讲计划生育,和他老婆前前后后搞了六个崽子出来。他们是因为穷所以生得多,也是因为生得多变得更穷。不过这其中也是有深层次的原因的。

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韩家穷得连一台收音机都买不起,晚上没别的事干同时也是为了节省电费两口子是天黑吃了饭就上chuang,睡不着觉就做活塞运动。那种连电费都要节省的人当然更舍不得花钱去买避孕套了,或许是他们不喜欢戴它是因为那感觉就像穿起袜子洗脚,所以走火是常有的事。韩家老二刚生下来时,镇上那几搞计划生育工作的就跑去了。但这帮家伙就只知道罚款,从来没想过把自己那丰富的避孕经验传授一点点。结果几年下来,款越罚越多,韩大贵的老婆却像母猪下崽似的一个接一个。最后,韩大贵实在是受不了了,才跑到镇上医院做了结扎手术,成了个有鸡鸡的太监。

韩巧巧在这六个孩子中是最大的,从小就聪明伶俐,就因为父母无能,没上过几天学,十二、三岁开始就在家里帮着干活,洗衣做饭、割草养猪、照顾弟妹,做事顶个大人。如果韩巧巧生在城里有钱人家的话,上个大学肯定都不成问题。当然,条件好了她未必肯用心读书。不过没关系呀!可供选择的东西多了,不说别的单凭她那模样,不参加选美绝对是资源浪费,相当于犯罪。参加选美不得冠军肯定会出人命——评委被观众的口水淹死。这样的主儿将来就算不能成腕,至少也可以傍大款,哪像现在?

这年阿甘满了二十岁,虽然刚刚成功地拿到了初中文凭,但甘大全两口子还是觉得他人有些傻担心搞不好将来一辈子打光棒,于是急忙就来了一个煤婆总动员。副镇长家给儿子讲媳妇,在双河镇这种地方可是件大事。消息一经传出,方圆百里的煤婆们立马闻风而动,就像蜜蜂出巢似的,搞得连甘大全两口子都始料未及。很快,方圆百里的黄花闺女们的资料都收集了来,其中自然少不了韩巧巧。

别看阿甘满脑子猪大肠,在挑老婆方面却是个天才,在那么多花花绿绿的姑娘们的照片中他竟一眼就挑中了韩巧巧。这让很多人吐血,那个煤婆却像是拣到了金元宝,一阵风似的就奔韩家去了。

当时韩大贵两口子正在地里干活。他们是穷怕了的人,这些年因为超生也是被基层干部洗涮够了的,一听能和副镇长结亲,顿时就有了翻身做主人那种兴高采烈。韩大贵连腿杆上的泥都顾不得洗,扔脱锄头就开跑。眨眼功夫不到,他就把女儿找了来。当把这事儿跟韩巧巧说时,她羞答答的未置可否。女孩儿长这么大,其实心里面早就在想男人了。

很快就在媒婆的主持下,两家人在镇上的知名小酒馆里面隆重相亲。

那天,韩大贵让副镇长敬了几口好酒,叫了几声哥哥,兴奋得红光满面,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韩巧巧害羞,老低着头,偶尔偷偷瞟上阿甘两眼,却只见他四肢发达压根儿没看出他头脑简单。

后来多接触得几回,她才发现了“甘哥哥”其实有些傻。韩巧巧心里有些不愿意了。但那话刚说出口,就遭到了韩大贵老两口的训斥:“你这闺女咋就这么傻?”

煤婆闻讯赶来,深情地演绎了俄罗斯最著名的那首流行歌曲《嫁人就要嫁普金那样的人》的中国版:“阿甘那不是傻是憨厚老实,嫁人就要嫁他那样的人。他爸是副镇长,有钱有势,你嫁给他将来吃得好穿得好耍得好,许多人想还想不来呢,难得人家就瞧上了你……”

可怜韩巧巧,从小见的世面少,家里又没有大彩电,没看过言情剧的她对爱情懂得实在很有限。媒婆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先把她说懵了,再把她说活了。再说她从小听爸妈的话听惯了的,经韩大贵老两口一再坚持,也只好认命了。

于是阿甘和韩巧巧结了婚。婚礼这天,盛况空前。甘大全包下了镇上所有的饭馆,筹办了酒筵近百桌,麻将准备了上百副,又借了几十辆车迎来送往。来吃喜酒的,除了甘、韩两家亲友还有镇上的头脸人物,甚至县里的大人物也有赶来。大家吃得高兴,玩得痛快,嘴上都猛夸新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双,肚子里直骂:“他妈的!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虽然牛屎堆看上去叫人难受,其实客观地讲,它也是一种很好的肥料,特适合花草的生长。韩巧巧嫁到甘家后,天天守着小商店,真像煤婆说的那样吃得好、穿得好、耍得好,从前的那种苦日子怎能比?她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生活,还挺心满意足的。

这喜事没过多久,甘大全却突然死了。

关于甘大全的死,追悼会上有关领导就作了总结:“大全同志一生都奉献给了革命事业,他为了工作积劳成疾……”尽管这位领导嘴上这么说心里未必是这么想,倒是甘大全的死还真与他的工作有着莫大的关系。

甘大全死的时候,他的心、肝、脾、肺、肾、胃都有问题。

先说甘大全的肝吧。其实早在几年前,他就得了酒精肝。这都是喝酒喝的。作为一基层干部,没办法呀!上级领导视察工作来了能不陪着喝吗?小心招待不周;到下面去了解情况,下属敬酒能不喝吗?平常有什么事人家腿跑得飞快这个时候不能不给面子;别人有事求着的时候请喝酒能不喝吗?那酒特高档不喝可惜了不说,让人误会你是个不肯帮忙的人今后看谁有事还会来找你。这些就够甘大全革命小酒天天醉的了,平常一些人送的酒他都没时间喝,只好摆在自家的小商店里卖掉。

甘大全也抽烟,抽得还挺凶。经常见他是耳朵上夹一支、嘴上叨一支、手上拿一支,嘴上那支还没抽完,又有人向他敬烟了。死前甘大全曾到某医院去动过一次手术。医生花了五、六个小时,终于从他胸腔里割出一块来。因为连续作业,这时医生已经饿得头昏眼花,竟把那块肺看成了老腊肉,直往嘴里送去。幸亏旁边一位护士小姐眼疾手快,不然就被啃了。

至于甘大全的胃病,也是因为吃喝得的。那随便一顿就值几百上千块,农民卖粮至少几千斤,没把他撑死还算真懂得节制。

甘大全的心脏不好,据医生说是和长期精神紧张有关。有些事不怕说给你知道:甘大全手中有权,管着点钱,他又不是遗香万年的圣人,钱从手中过没办法不贪几个,但他修为不够,事后还是有心理负担,所以晚上睡不好觉,白天心惊肉跳。

所以说那位领导对甘大全的盖棺定论还是有些水平的。倒是杨大莲就不智了。甘大全断气的时候,这女人哭得一身肥肉乱颤:“老甘啊!年轻时你牛都拉不倒,为什么会死得这么早?”

泪眼朦胧中,往事一幕幕浮现。杨大莲初次与甘大全见时的情景,她已经不记得了,因为那时候他们都还是小孩子。她记忆中最深刻的是甘大全当兵后第一次回家来探亲的那一晚。

春风拂面,月光静静地倾泻下来,两人沿着河岸边默默地走着。甘大全突然停了下来,道:“莲妹,昨晚我听见爹妈和姨、姨父在商量说要把你许配给我哩。”

“我也听见了,”杨大莲羞涩地应道。

黑暗中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当温暖的指尖触到火热的肌肤,杨大莲的心就像是点燃了那样狂跳起来。她顿感浑身无力,身子一歪倒在了甘大全的怀里,然后就只有任由他摆布的份了……

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但转眼间就变得那样的遥远。

“爸爸!你不要死嘛!……”

突然传来一声嚎叫,使杨大莲如从梦中惊醒过来。她掉过头去,看见了号啕大哭的阿甘和呆立在门后的韩巧巧。

她不禁停止了哭泣。她突然意识到眼前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正等着自己——甘大全的葬礼。按照乡下的习俗,葬礼是马虎不得的。现在甘家人丁凋零,阿甘是个傻子,韩巧巧懵懂不知事,这甘大全的身后事也只有她来操办了。

她还想起了几年前甘大全他爹死的时候。可真是风光大葬啊!远亲近邻、各村干部、镇上各单位职工等等都来了。甘家搭了一个大大的灵棚子,麻将组织了几十桌,不间断地有人搓,持续三天三夜。大家化悲痛为力量,拼命地殴打麻将。赢了钱的个个眉开眼笑,认真是节哀顺便;输了钱的哭丧着脸,好像死的就是自己的亲爹一样,搞得甘家的人好生感动。与此同时,甘家还请了道士先生外加一个草台班子,又是诵经又是卡拉OK,整得比春节晚会还热闹。

“怎么说老甘生前也是一镇之长啊!”

杨大莲在心里对自己说道,然后深情地再看了丈夫的遗体一眼,毅然站起身出门张罗去了。她决心要把葬礼办得格外风光,因为自己还能够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于是这回杨大莲搭了更大的一个灵棚子,借了更多的麻将,请来了更多的道士先生,草台班子也是从更远的地方请来的,论实力和价钱也远非几年的相比。她还请了镇上有名的几个厨师来负责伙食,准备在出殡那天办上几十桌酒席来酬谢来宾。糖果、糕点、香烟她也准备了很多,都是挺好的。至于爆竹、火纸、大红鸡公之类那些做法事要的东西,她更是大操大办,一改往日那种抠门的作风。事无巨细她都亲自过问,生怕漏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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