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门前,椿树两棵,东边一棵是臭椿,西边一棵也是臭椿。
每到夜晚时,便有两只蛤蟆并排坐在树底。
胖的一脸痴呆,望着满树的椿媳妇,似在梦里一般,时而呱咕几声,时而低声哼鸣,脖子下的气囊一鼓一鼓,两只前爪不停着交搓着。
瘦的叹息道:“树上这么多花花媳妇,为什么没有一个是我的?,狗日的老天爷!”
“你看哪天牛,好神气的哟~。”胖的说道
“不就是脑门上长了两根花绳么,整天么荡来晃去的,有什么好神气的“。
瘦子后蹄一拍,又说道:“若不是那白蛇咬伤了我的舌头,今日非生吞了它不可!”
过了一会儿,瘦蛤蟆终是照例叹息一阵子,说些抱怨的话,便又望着月亮。
胖的睡意袭来,便倚着瘦子歪头睡去,瘦蛤蟆蹬开它,独自蹦上荷叶,开腔唱了起来…”
于是日复一日,胖的总是一脸痴呆,瘦的总是忿忿不平。
窝里的公山雀,闭目养神,挤在身边的小雀们啾啾的叫着,田陇上它的媳妇,扯着嗓子,骂个不停。
“我是看开了,这公的,都他妈一个样!”
“只知道吃,吃饱了就睡!”
“睡够又吃!”
它骂的很大声,每骂一句,便停顿一下,又扭过头去瞧瞧公山雀,旁边一群母雀便附合着说一些丧气的话。
“就是,要公的有个什么用!“
“我就不信,没公鸟,还生不出蛋了~“
“喳喳~喳喳~”
“喳喳~”
“喳喳~”
雌鸟们笑起一团,跻来跳去,忽尔惊起一窝蚂蚱。
公山雀听见蚂蚱的声音,俯冲下来,衔起一只,又飞回了窝里,往返数次后,又闭起眼来。
母雀儿叼回来一只,在窝边炫耀了半晌,才喂给一个叫的厉害的小雀儿吃了,转身便飞到狗尾巴草丛里,加入了老年合唱团,唱的是声嘶力竭,鬼哭狼嚎。东邻的老鸹们,一见它们开腔,便都从柿子树上飞走了。
然而它们又嫌场太空旷,合唱没有立体效果,便又叽叽喳喳着朝着山洞飞去,一落地,便展开阵形来,四个“前锋”,立时便划出一片场地来,站在四个角里,又有十个“将军”挺胸叠肚,指手画脚,指挥着群鸟将场地中的其它鸟类啄着撵了出去。
挂着睡觉的扁蝠们,见母山雀们又闹了起来,只得飞出山洞去了。
它们试过音后,个个满意,便又唱起“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来”,从后晌一直闹到日落。
母山雀唱过了歌,只觉神清气爽,虽说有些肚饿,一路飞回来时,还是骂个不停。
“那个不长心的混货,只知道睡,也不知道那些小崽们饿死了没有!“
骂归骂,还是要照例在田里找些食来吃,趁着还有些光亮,它这般想着,便在田里翻找着。
今天运气不错,不到一会,自个吃了饱,还找到几个大麦穗。正在得意间,只觉得身子一歪,便往后倒去,它惊慌之下,胡乱挣扎了几下,连啄带叫,费了一番功夫,终于翻身起来,随即飞到半空,借着光,望刚才落脚地方看去,只见一个灰色蛤蟆正在吐羽毛。
它一下子由半空掉了下来,脑壳发昏,嘴角发麻,叽叽呜呜的哭了半晌,才发现自己的左脚好像骨折了,于是坐在地上便骂了起来:“狗日的癞蛤蟆,凭你也配吃天鹅肉,你是土里生来的,只配吃些蝇子,蚊子,而今倒真个想吃天上飞的来了!”
骂过一阵后,还是觉得不解气,便追着啄,那蛤蟆被啄着来了气,大嘴一张,吐出舌头来,又缠住它的左脚,它既吃疼,又心惊,便拼命叫了起来。
幸亏合唱团几个先锋与将军来救,你一嘴,我一爪子,将那蛤蟆啄着满头是血,脊背抓出白血来。其余的母雀们便一拥而上,蛤蟆眼见山雀们鸟多势众,只得闷头乱爬。
这只蛤蟆便是那瘦蛤蟆,它已过而立之年,不甘心平庸,幻想着自己终有一日会成“神”,便只身出来闯荡,谁知时运不齐,命途多舛,辗转多地,一事无成。今日饿的急了,两眼昏花,便将山雀看作大花蛾,不料竟遭此大难。
瘦蛤蟆身上疼痛,心中悲凉,正自伤感间,只觉地面传来振动,敲击声与车轮声从前方传来,它睁开眼,只见一匹白马,拉着一辆车,正朝自己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