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大公钟离慕近来烦心的事儿特别多。一个多月来大陈帝国对安东公国在履行“淮河协约”义务上的推搪越来越不满了。大陈帝国驻安东公使狄塑野伯爵几乎天天都要领着纪灵、高正两国的大使跑到若水炎星宫来折腾一番，有时已经是丝毫不顾外交礼仪的无礼质问了。
“尊敬的大公阁下①，请问您麾下英勇的安东远征军什么时候才能上路，难到要等到敌人打过风阴山②您的军队才会出发吗？”
“我可爱的公使大人，您是个文官，没有在军队里呆过，对军队的动员和整编不太清楚吧！让我来给您算算在没有考虑装备与给养的前提下从军事动员令发下去到新兵报到、集结，再到新兵完成训练，最后全军整编完毕要多少时间吧！”大司马陆方文不紧不慢地应承着。
“我最亲爱的大公，我可知道您精锐的近卫军随时都可以开赴战场。我强烈建议您立刻将安东第四至第八近卫师组成远佂军，用不了两个月他们就可以抵达最需要他们的地方，也是他们应该在的地方。”狄塑野没有理陆方文，看也不看他一眼，对着钟离慕生硬地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呵！”钟离慕干笑了一声，臃肿的脸上肥肉微微颤动着，看了一眼陆方文示意让他继续接招。
“哎呀！我的好公使大人，我早就提醒过您，不是我们不想按您的建议去做，而是您的建议实在是过于不切实际啊！您要知道我们为了保证能够完成敝国对‘淮河协约’的神圣义务必须组建十万人规模的战略预备队。这需要从现役部队里抽掉多少优秀的军官啊！您不会认为我们应该让失去了基层指挥官的近卫军士兵们象群没头的苍蝇一样让人宰割吧！再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您不会不知道吧！您到底是记忆力衰退过于严重还是理解力有待提高呢？……”陆方文立刻开始怪腔怪调的应招了。
不理会狄塑野与陆方文每天例行公事的唇枪舌剑，一遍遍重复内容几乎相同而又毫无营养的“对话”，钟离慕从面前的桌案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体味着白毫银针③特有的香苦甘甜，钟离慕的心思早就飞到了今天一大早呈上来的一份由几十个贵族和自由民们连署的申诉书上。这份申诉书把一个叫施升达的平民中校给形容成了地道的恶魔。这些声泪俱下的指控要是传到外面去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儿呢！“万一让报纸登了出去就更麻烦了。”钟离慕如是地想。
“嗯嗯……！”钟离慕不耐烦地清了清嗓子，示意老丞相刘顺乐出面结束今天大陈帝国与安东公国“神圣的友好协商”，以便他能腾出手来处理安东国务。
“嘟，嘟……”刘老头拄着拐杖戳着勤政殿名贵的地毯让钟离慕一阵心疼。“各位大人们！”见没人理他，刘老头提高了嗓门。“各们大人们！”
虽然狄塑野可以傲慢地不理睬刘顺乐，可是陆方文在旁边的大臣拉扯下不得不停止继续对狄塑野的身体状况表示关心转过头来望着刘老头。
“大人们，请注意一下各自的风度，诸位可都是绅士！……”在终于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后，捋捋了胡子，丞相大人慢条斯理地开始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每天的例行总结性演讲，以宣告本次国事会谈的结束。“鄙人再次重申安东公国对‘淮河协约’的一贯立场，在此谨代表安东公国正重承诺，安东公国一定会切实履行‘淮河协约’的神圣义务。”
刘顺乐停了一停，象是忘了台词，微微晃了晃脑袋，才又背课文式地继续说下去：“……嗯……公使阁下不必对此有任何的顾虑。‘淮河协约’中涉及通商与关税的协议在敝国已得到了切实地履行，安东与纪灵、高正、大陈诸国的贸易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得到了极其充分的发展，取得的成果是有目共睹。在军事方面，敝国已经发出了全面军事动员令，军队也正在训练与整编之中。只是我国近十几年来经济状况不佳，军备松懈，一时之间无法立刻做好准备。我想这些情况您的同胞，敝国大司空房舒席大人比任何人都清楚，狄公使可以向房司空详细的了解。房司空想必也会给您一个满意的解释。还请公使大人将安东的难处向贵国尊贵的皇帝陛下详细的说明，不要产生误解才是！”
知道今天的努力又打了水漂，狄塑野不甘地狠狠盯了钟离慕一眼，对着钟离慕快速地施了一礼，然后不发一言，转身就走。一直在边上看戏的纪灵、高正两国大使对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笑意与无奈，走到钟离慕面前行礼，表示告退。在得到主人的许可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纪灵王国大使关悦是一位三十来岁，相貌和善，身材略高的子爵。走出若水炎星宫后，优雅的子爵并没有立刻登上自己的马车，而是赶到高正王国大使魏攸伯爵的马车车厢旁示意伯爵的车夫等一下，伸出手杖敲了敲车厢门。
“啊，是您啊，我的孩子！”车门打开了一条缝，传出略显苍老的声音。“怎么！？要一起走吗？”
关悦点了点头。
“上车吧！”
关悦吩咐自己的马车夫赶着自己的马车跟在后面，然后拉开魏攸的马车车门钻了进去。
“呼！”子爵长长的吁了口气，一屁股坐在真皮的椅垫上，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扭了扭酸硬的脖子。“今天总算结束了！还真是无聊啊！简直就象一群小丑。”
“请注意，年青人，您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份子！”魏攸闭着眼睛，不以为然的道。“这就是外交嘛！还不习惯吗？”
“呵呵，这种事还是不要习惯的好！”子爵的回答明显令老人不满。“对，我也是小丑之一，看来我还真是选错了职业，不知道现在改行还来不来得及。”
魏攸无所谓地耸了一耸肩。“年青人，要看到本质，本质！”魏攸特意把“本质”二字重复了一遍以示强调。“您到这儿来是做为您国家的利益代表，而不是来做小丑。外交家只重视结果，我们的王都也只关心结果，至于过程嘛……不管您是杀人放火、男盗女娼，还是装疯卖傻都没关系。当然了，您得注意杀人放火时别让人给当场抓住喽。”
“好了，我亲爱的舅舅，指点一下吧！联盟军④已经在纪灵的边境上开始集结了，按约定负责支援哲湖南方防线的安东军还不肯动弹，王都的大人们可不耐烦了！”
魏攸猛地睁开眼狠狠地敲了关悦的脑门一下，压低声音：“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舅舅。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我们是两国的大使。如果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外面会怎么传？”
关悦摸着脑袋，嘟囔着：“又打我头。现在你担心了！当初可是您叫母亲想尽办法把我硬送到安东来当这什劳子大使的。”
魏攸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你弄出来是不想你被自己的兄弟给剁了！你是国王的私生子，登上王位没你的份儿！万一年青气盛，站错了边，兄弟争权砍脑袋可落不下你。让你出来就是让你避祸的。你母亲已经够可怜的了，我不希望她老来连个能照应她的人也没有。安东近几十年来相当安定，到这儿来当大使多清闲！现在赶快成个家，你都快三十了！别一天到晚还象个小孩子似的。”
听到“私生子”三个字关悦的眉头皱了皱。“总是把我当小孩子的可是你们！好了好了，不提这些了。您到是给我指点指点嘛！国内催得急了！”
“哼，他们担心什么？”
“安东到底肯不肯出兵？”
“看不出来吗？安东应该会出兵，毕竟安东还是大陈帝国的属国，也签定了‘淮河协约’。除非安东人想立刻与大陈撕破脸。话说回来，你们年青人不知道当年安东的丞相朱由玆把大陈人打得有多惨，大陈人不记仇才怪。现在要安东人到纪灵王国作战，却要把师以上的指挥权交给大陈的军官，安东人能不有顾虑吗？安东人是在担心自己的军队被人当成了炮灰，甚至是大陈想借刀杀人，将来好彻底吞并安东。安东现在没几万正规军了，要是全扔在了纪灵，将来大陈帝国军要过风阴山，安东人还拿什么来挡。换了是谁也不会同意。而且安东最近二三十年来也是惨了点，天灾不断，不要说组建战略预备队的钱，就这几万远征军的开销也能要了钟离慕的老命了！再说安东并没有受到联盟军的直接威胁，中间隔着大陈呢！他们当然不急，是能拖就拖。现在是大陈和咱们有求于安东，可你看看狄塑野那个混球是什么态度！也亏了钟离慕，他可真能忍，不愧是‘丧国之王’，换了别人狄塑野早掉脑袋了。”
“指挥权和钱吗？”关悦陷入了沉思。
注：
①按礼节一般应称大公为殿下，阁下只是对一般贵族的尊称，这里是故意表示对安东大公的不屑。
②风阴山在大陈帝国与安东公国的交界处。
③白毫银针是指安东公国境内风阴山东麓出产的著名茶叶。
④联盟军指参加“哲湖联盟”的四个国家组成的联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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