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单刀赴会(1 / 2)

?猝死剂刺入心窝的那一刻,似万箭穿心,心肌紧抽,我已无力将其拔出胸膛。同时,舌根处顿生一种蔬菜馊味,渐渐浓烈,满口苦涩。

手脚的知觉丧失,我瘫倒在地,感受不出身子仍属于自己。视线开始模糊,听力跟着下降,眼前一团漆黑,如同蒙上黑布般。唯独有块光斑停在中央,就像坐在井底观望井口。

这是我第二次求死。

前一次依旧记得,我不敢选择跳楼或吞枪,避免太多临死苦痛体验,选择吞下四十七颗安定,本以为服用安眠药自杀,可能会好受些,结果呕吐、眩晕、洗胃以及各种副作用,将我折磨得奄奄一息。在那濒死的过程中,我分别见到了一些活人,一些死人,就像梦境,虚幻不定。而这次,却截然不同,我只感到自己像被掐了电的机械,终止了一切运作。

我始终都未曾给予自己家人任何幸福,而如今我却因一时冲动选择冒险。将自己交付给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和一家不知底细的公司,轻易丧身在个鸟不拉屎的山里。是的,我知道他们将会很感怀,甚至会留有足够多的谈资和记忆,但是我能留给妻儿的又是什么?

我这辈子,糟到无法再糟的人生,注定了她们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安宁。我的孩子,她要怎么办?

在这片漆黑中,我无数次呼喊着她的名字,而能回应的,只有沉重叹息,和一片寂静。

热泪滑过我脸颊,滴落在一片冻结的自责中。眼前的光斑,再没了影子的移动,我就像被关押在水牢囚室,渺茫地望着孤廖的人生,审判私利的自己。

直至我感觉到有人在摇我,光斑才开始渐渐放大。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出现在眼前的是几颗脑袋,其中之一就有脸颊上挂着泪影污渍的查理,摇晃我的正是她,同时谩骂我是个傻X的声音也传到耳边。

“简直是乱来,他疯了!昨天抢去针剂时,我就知道一定会出事。”一个声音响起,那是外科医生,他惊叹道:“不过这怎么可能?他自己注射的剂量即便是头大象,也救不回来。”

“你感觉怎么样?胸闷?恶心感还是其他?”一见我缓缓苏醒,查理停止了谩骂,小心翼翼地问道。

“痛得离谱,没想到扎心窝。。。会这么痛。”我浑身透着虚汗,气若游丝道。

“那边出事了吗?到底怎么了?”瘦子危坐在一旁,问道。

我无力再继续开口,需要一些时间复原。他们在一边各说各的,我多次想插嘴,气力接不上,只得沉默。又继续躺了半个多小时,外科医生每隔十分钟就注射一次清毒素,查看反应,至第三针后,他表示已没太大问题。此后一两天里我可能会有些科斯立顿副作用,如烦躁、焦虑不安和轻度失眠什么的,总之他已拼尽全力,将我救了回来。

“现在几点?我躺下多久了?”直到我能下地走几步,觉得没问题,这才开口问道。

“现在是七点四十分,你是傍晚五点不到从雅钦被运回来的。”医生看看表,说:“大概有三小时左右。你扎自己心窝差点造成心肌损伤。去了七个人,送回来一个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被困在那里出不来了!目前,只有老麦和帕顿在渔村外活动,但究竟在做什么?我一无所知。不过,他们在城堡里,俘获了一个人,据他们说这人大有来头!听着,雅钦的情报出了问题,那些人根本不从事文物倒卖,而在印美元!”我回过头望着查理,问道:“村长呢?我立刻要见他。”

“你见他是要他出力去营救回我们的人?”查理用一种很奇怪的口吻问道。

“废话,不然我冒那么大风险回来干嘛?他人呢?”我见她吞吞吐吐,顿觉可能河岸这边也出了问题,或许老头食言了,也或许他搞不掂村民。总之,我得有个说法,实在不行,我们只能自己去营救。

“小锐爷,别冲动,我知道你这样冒险回来,挺不容易的。”瘦子一把拉住我,劝阻道:“不过你先静下心来,听听外面是什么动静。”

农夫土屋外一片嘈杂,许多人在搬运东西喘着粗气,火光透过破门映照进来,整个村子似乎正在忙活着。每个人都显得脾气很坏,相互谩骂和怄气,一时也没搞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听明白,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我烦躁地一摆手,说道,不知是因为药剂的毒副作用还是其他,特不喜爱绕弯说事。

“村里出了点事。一个小时前来了个人,是他们安插在环首镇的自己人,特地跑来通知,水盗因夜袭之事打算采取报复行动。不料,这人还没来得及离开,环首镇的人已经往这里来了。”外科医生搓着手,懊恼道:“这真是,什么都凑一块了,村长根本没料到对方动作会这么快,眼下,两个村子大战一触即发,就在当下!”

“要打就打呗,老头一伙本也不是善类。”我双手一摊,说道:“反正他们本来就是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这样来来回回,这与我们去救自己人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说,你最好是自己出门看看。”瘦子用嘴呶了呶破门,示意我自己到村里走一走,去瞧下动静。

我将信将疑地走出屋门,外科医生用手一指河面,说道:“你觉得我们现在,还能渡得过河吗?”

只见河面之上,漂浮着各式各样的船儿,摩托艇、木船、自己改装的武装艇,往少里说也有五十多艘,正霸占着巧克力工厂通向雅钦渡口的河原之上。我们此刻若是动身,驾着从他们那里抢来的小船,无疑会被误解成一种挑衅行为,过不到一半就会让他们悉数杀尽。

环首镇的村民全部都是水盗,多的就是各种船只。而巧克力工厂的村民,平时根本不打渔,只是以抢掠为生,船只没几条,此刻村民正集结在靠河沿岸的屋企里和酒馆附近,打算依仗土房进行防御。如果谁开第一枪,都将会带来一场史无前例的总决战。

老头此刻正和村里几个副手,板着脸坐在酒馆门口,商量着对策。聚集在附近的村民,明显不及前一天多,我发现好些熟悉面孔都不在人群里。

“他们昨晚通宵畅饮,今天很多人吃坏了肚子,正躺在家里或医务室里起不来。不要说他们没料到,我也没想到环首镇这么快就来报复了,我建议你最好先不要去找老头,他们好像正议论着你和Besson。”见我一脸迷惑,外科医生悄悄地提醒道。

我没有回应他,在原地想了片刻,径直朝着酒馆走去。查理一瞧我又开始不听劝,气得跺脚谩骂,紧随着我跟来。

老头和高瘦个子远远瞧见我,脸上带着惊恐迷惑的神色,好似见到了一具活尸般。待我走到他们跟前,坐得离我最近的一个家伙鸡皮疙瘩起一身,慌忙跳起,远远站到一边,狐疑地盯着我。

“小...小兄弟,你怎么,怎么活过来了?”老头口齿不清地问道,同时有些哆嗦。

“我用药物让自己处在假死状态下,唯有这个办法才能回来这里,找人去救回他们。”我就着那个凳子,坐了下来,问道:“怎么回事?环首镇预备来打仗吗?”

“嘿嘿嘿,是啊。”老头一见我是个大活人,这才放下心来,尴尬地说道:“没料到他们来得那么快,这帮缺心眼子。你说这才弄了他们多少东西?而且这次他们也没伤亡,却这般急着寻仇,反正要打就打呗,我们也不会吃多大亏。”

“这就奇怪了。这次你们都没进村,只打了信号弹就撤退了,所有在环首镇办事的,都是我们的人。而且为避免对方报复,特地留了一手,没有伤及他们一条人命,为什么这么急着来寻仇?还在河心摆下了阵势?”查理掰着手指细数,说道:“我撂倒了三十一个,没理由啊?都是用的麻醉弹,他们没人被打死。”

岂料那个跳开座椅的家伙,此时站在一边细细打量着我们,转过脸问老头道:“在村里劫机的,就是他们?”老头随即点点头,然后给我们相互介绍,原来眼前这个人,就是他所谓的,埋伏在环首镇的自己人。

“若只是抢点东西,这无关痛痒,就拿直升机来说,环首镇也没人会开,顶多只是矗在广场上当作炫耀的资本而已。”那个家伙摇摇头,望着查理说道:“这次环首镇无人伤亡,按说他们也不会大动干戈来寻仇,最主要是出了点意外。姑娘,你就是在村里放暗枪的人吧?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一枪把头领给撂倒了啊!你说他面子上多下不去?所以越想越恼怒,带着全班人马围村来了!”

查理听完,笑得蹲在地上,捂着肚子一时起不来。

“你们环首镇的头领,还挺滑稽,雨夜里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我也感到好笑,干咳了几声,实在忍不住,和查理笑得抱作一团。

“他们还在找的,就是你啊,你还笑得出来?”那人误解为我们在讥讽他,不免有些生气,埋怨道:“你说你们这些人,抢也就抢了,还偏偏要去露脸给别人看,这是为什么?怕环首镇息事宁人?怕找不到你们?这次闯下大祸了!Aoskvin,你是打哪找来这么群江洋大盗?”

原来村长老头的名字叫阿克芬,处了好几天,我现在才知道。这位阿克芬村长下定决心般地摇摇头,说道:“反正,不论活人死人,不会交出去,要打就打!没什么可谈的!”

经由他们这么一说,我才大致了解到我“死后”发生的一些琐事,原来,Alex等人送尸出河口,隔着岸打了一发信号弹,酒馆的瘸子驾船去接人,不料接回来的是一具死尸,也就是我。船行至河心,遇上环首镇的几条船,这些人正是瞧见信号弹才赶到雅钦水域,这其中就有当时在酒馆里的人。他们一眼认出船里死尸曾是露过脸的其中一人,所以决定在河心抢尸回去领赏。不料阿克芬老头见势不妙,也随即派出几条船。几番争夺最后我这具“尸体”被顺利地运回巧克力工厂,同时环首镇的人也追上了岸,但在石墙那里被乱枪逼退,所以他们快速驾船逃离,回村通风报信去了。

接着,就是我所见到的这一幕。

环首镇的匪首到底愿不愿意开战还是个未知数,但首要条件就是巧克力工厂必须先交出我这具“尸体”!

“我想问一句,交出我之后,将会如何处置?”我用手肘推了推那人,问道:“当众斩首?或是碎尸万段泄愤?”

“我哪知道?反正现在不交出你,就有可能会开战,村民多多少少都会受到牵连。至于拿你怎么办?这个谁也不知道。再这样耗下去,谁都会失去耐心,然后就有可能打第一枪。”那个人依旧在摇头,叹道:“说来说去还是面子的事,撂倒谁不好?偏偏是头领。”

“跟我说说,去了雅钦怎么样?找到你们要收的东西没?他们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你要假死被运回来?”阿克芬已经不打算再去理会他,故意撇开这件事,问道:“听瘸子回来说,雅钦变化很大,人都认不出了。你们在那遇上麻烦了?”

“雅钦的那群人,既不是渔民也不倒腾文物,你猜他们究竟是做什么的?”我知道阿克芬此刻心头很烦躁,他根本没心情听我唠叨在那遇上的事,他在想的是目前村子的麻烦事,以及接下来自己要做什么,但要他将我这具“尸体”交出去,哪怕我仅仅是个旅行者,他也绝不会同意。因为提交就代表低头,代表认怂,那么做的话,他从今往后很难再在巧克力工厂以村长自居。此刻他的心头所想,就和环首镇匪首心头所想,是同一个问题。一旦脸面上挂不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会被手下轻视,严重的话甚至会发生篡位夺权的阴谋。

我深刻理解这种道上人思维模式,于是选择性跳过他的提问,直接回答:“雅钦的那些人,是干印制伪.钞的,美刀成袋成袋码在屋子里头。诶?阿克芬,你不是说想要卫星电话吗?我在那里就瞧见十多个。不仅如此,在雅钦背后,还有条新的水道,但流向哪里就不清楚了。”

“真的假的?不能吧,他们干这个买卖?”老头大吃一惊,转过脸望着那人,问道:“这事你们知道吗?”

“他们不是干文物倒卖的吗?不知道啊,这些人从不出河口,都没怎么见过。”那家伙也同样摇头,自言自语道:“新的水道?这倒有可能,我想起一件事来。”

于是那家伙开始谈起几年前发生过的往事。他说曾有一船人,要进雅钦,被环首镇的水盗在河心围住。于是这些人说自己是客人,留下不少钱给他们才让放行。但这群人进了雅钦后,就再没瞧见出来。隔了半年多,这群人又一次从环首镇的河口进入,不知道他们是何时溜出水盗霸占的河域,这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些人。

“他们在新水道的对岸,造了电机房。虽然他们自称不出荒丘,也不到其他水域,却在那里建了电厂,派什么用?因为机器要开工,没有电不行!而且村里还有卡车。这车又是何时开进河原小岛的?不出水域要车干嘛?我想他们有着其他的水路,可能还有水下通道,能够和外界进行联系。”我望着那人,问道:“你好像对雅钦比较熟悉,你知道他们有多少村民?你认不认识他们里叫‘鹬鸵’或是‘海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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