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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仙山灵境(1 / 2)

?不几日,就是南海圣观世音菩萨的寿诞。圣观音(1)乃是西方极乐世界教主阿弥陀佛(2)驾前的上首菩萨,她与大势至菩萨一起,都是阿弥陀佛的胁侍。大势至菩萨自然往南海普陀洛伽山来贺。东方琉璃光佛(3)已派两大胁侍日光菩萨与月光菩萨前来誌贺。释迦牟尼佛的胁侍普贤菩萨和文殊菩萨也来了。释伽佛又早一日派了大弟子摩柯迦叶(4)赍(5)亲制的菩提子数珠来贺。这菩提子乃是当日释迦佛于下修成正觉之菩提树(6)上果实,其色黑亮,作成数珠,或念或持,即得无限福祉。

再有帝释天、大梵天、鬼子母(7),又孔雀明王、十六罗汉(8)等尽皆而来。又有八部天龙、千手观音、马头观音、十一面观音、准提观音、如意轮观音、二十一圣救度母、四大天王、五大明王(9)诸神前后而来。因释家不为饮宴之会,便是诸神华诞,也不下帖请别道神仙与贺,只各凭意愿略请一二相厚者罢了。圣观音每逢生辰,也不必下帖,花神但凡无事自是要来贺的。

但见南海空中紫盖黄旗盈集,狮骑象乘率至。普陀山间,三秀草盛,万年枝茂;南海水滨,杨柳风微,芰荷香绕。又有数十位着锦绣天衣、戴七宝花钿的飞天于烟波间漫舞。而看诸天、菩萨等,若非慈像即为狞形,各个戴宝冠、挂璎珞、披肩巾、着裙裳。十六罗汉则穿通肩大衣,上披袈裟,自有庄严气象。

普陀洛伽山上遍植紫竹,圣观音于无相莲花泉边用一万根竹子建成一座紫玉精舍。又将当风处的竹身上钻出孔来,清风来时,自成箫笛之音幽幽萦空。

众神见圣观音在外恭候了,大家相见正在寒暄时,忽闻香从风中来,又见半空花雨落下,触之却又顿成虚空。观音见此情景,便笑道:“好个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我这素室只怕还要请花君点缀一番。”话音未落,一朵质如冰清玉润又现万相万色的大花一刹时已显身,原来是花神来了。他笑对观音说道:“菩萨这里素则素矣,却有天然的妙处,正是彻悟的所在。”

这圣观音菩萨亦为男身,与花神一般姿容清秀,而唇边小髭则颇添了几分俊俏之韵。因他常以莲花之汤沐浴而香气弥体,故有佛国“第一香主”之称。圣观音早闻花神是极敏悟者,便有相与讲谈之意。花神也敬圣观音心怀慈悲,乐与交好。只因圣观音尚在大修造之期,不便往释外之处走动,况他又是向来喜静的,花神倒常度时往普陀洛伽山来讨论。观音也时时谴童子来灵华宫向花神取些莲花种子栽植。凡花草经了花神之手,或与其灵气接近过,便渗透了几丝妙谛在其香馨里,闻之即可有几分了悟。而花神与圣观音两个也只重大旨关键,不拘小节,故而十分投契,各自也俱都精进修行甚多。

圣观音将众神让至精舍里叙谈。众菩萨、罗汉等都跏坐于莲台或蒲团上,那花神自在一座四季花束结而成的花台上倚坐。

花神将带来的百花千蕊露赠与观音,又分送给众神。这花露是花神用百千花瓣花蕊制成粉,又用须陀河水调和而成。饮之清心明目,香醇之味凝于舌底,盈时不化。众神都尝了一尝,果然妙绝。

那文殊菩萨一向喜欢谈论,今日聚会,也少不了与大家对对机锋。因花神是度外(10)之神,文殊平素与他往来不甚多,今日就想同他玩笑一回。文殊见花神发结宝顶髻,戴五色花穿云嵌宝珠冠,红色冠带随风飘扬,余鬘拂肩。又身穿镶翡翠边撒金花水青色天衣,胸前挂着七宝璎珞。腰系玉带,下着玫瑰粉萦云裙裳,真正一副烂漫模样。于是,文殊就对花神笑道:“请问花君,你之色为何色?你之相为何相?”花神听他这么一问,立刻明白了其意,一笑,回答道:“菩萨见我为何色、何相,即为我之色、相。”

“我见你乃为一空也。”

“未必。”

“如何说?”

“你即见我为一空,又何故有先前一问。”

文殊呵呵一笑,又问道:“花君自以为是何色何相?”

“我当为花之色,花之相。”

“未必。”

“怎么讲?”

“你即自以为是花之色、相,又何必戴花冠,着花衫。”

花神笑而不答,只以袖自拂,立刻花冠已去,身上也只一件冰纨袍而已。但其花之姿色却更显十分,又遍体散发芳香气味,充盈精舍之内。原来,这花神本是人间一粒不知名的花种,当日正愁无处可落,可巧一位仙人在凡尘中游走了一番,上升时恰好把这粒花种也带了上去。仙人路过妙高山时,一阵风却将花种吹落于须陀河边,至此,他才生下根来。因他已吸收了一千五百年年地之灵气,又在这天上修炼了四千年,道行十分得高深,所以,天帝便与其花神之位,使天上人间的花朵俱领命于花神。花神若显出花身时,乃是一朵集天地之灵、收百花之形、含千蕊之魄,亦幻亦真之花中王也。而一旦化为人形时,便是上界第一美神。他若是一身素洁,倒越发显出花样容颜来。

色为缘起,空亦为缘起。文殊菩萨见花神如此,点点头,笑而无言。

此时,观音菩萨请大家往无相莲花泉观赏。这眼泉中本来没有莲花,因当日观音曾赠此水给花神来疗治花根之伤,为表谢意,花神就在泉中放了一枚莲花,却又让它入水即幻化无影,只在菩萨心境澄彻时,泉水溅起之水花即可显为莲花形状。这倒正合了观音的心意,他日日于此泉边跏趺参悟,得益匪浅。帝释天于是对观音笑道:“难怪你修持精进,原来是从这无相莲中得法。”观音笑说道:“你心中未必没有,只不过不以为是罢了。”文殊则说道:“如是者,则为不是也。如不是,则为是也。”

花神笑道:“妙!”说着,伸出手来,一朵莲花自从水中飞入他掌中,顷刻间又化成一股清流从指缝中流失。见此,观音便摄神颂起佛来,众神也都各自颂念有词。不一时,只见那泉水中竟似有千万朵莲花次第涌出。观音就说道:“花君手中是莲也是水,泉中是水也是莲。”大家再看时,那些莲花果真只是溅起的水花而已,但心中却觉万分清净。众神都对观音赞道:“菩萨果然有大彻悟。”又对花神笑道:“花君心性好透彻啊!”花神摇头笑道:“我即为一空,何故不透彻。”大家听了都笑了起来。此时,乃有梵呗之音穿林度水而来,大家细听,原来是飞天们歌唱道:

云衣烟裳拂众香,

非常亦寻常。

一时一景有也无,

妙哉、善哉,

自在莲台宝相。

一刹时,飞天们又于眼前歌舞起来,那般声色,虽为繁艳,却又尽显素朴之质,非悟者不能味其妙也。

释教虽不为豪饮华宴之排场,却尚歌舞之娱,藉此得佛法之妙。此时闻歌观舞,众神便不免谈起那日西方极乐世界教主阿弥陀佛举行演经大法会以乐(yuè)弘法之事。原来,在那浩宇西极,有七宝池。宝池有若小海子般大,用金沙铺底。池中流动金、银、琉璃、珊瑚、琥珀、砗磲(11)、玛瑙之精,如光似水,若有若无。池中又遍开巨莲,五色七彩,俱泛圣洁之光,散清幽之馥,是为极乐世界之一大奇观。凡来西极者,必往池内或行或立,皆能得其悟。七宝池畔,筑有宝相庄严堂。阿弥陀佛常于堂上端坐,讲解释义。

阿弥陀佛也每每于现实往生之日行“演经大法会”,并不下帖邀约同道,只任来任往。因各教间不相度,故也不特邀释外之神。然诸道却决不互讦,各囿门户,倒常相往来,论经说法,自有取舍。故每逢法会,各教神王、神主、仙长、灵真多有来的。就说上次,与会者来了三千有奇,单释神便有八百之众,可见其盛。

极乐世界一样的也有高楼广厦、宝榭珠亭、灵花瑞草。又时闻梵呗穿林渡水而来,此等耳目受用迥非尘俗中贪欲无绝者可以领会的。而诸教神仙虽各个装饰鲜明、宝光闪耀,却仪态端庄、气度宁和、风范绝尘。

放眼西天,只见光灿灿绚烂烂一片,盛丽非常。阿弥陀佛右手结说法印(12)微笑道:“众尊亲莅,必令我极乐世界更臻妙境。时宇内安详,九天熙和,正宜宝聚云台,以乐弘法,乃共胤福祉。虽然蔽道不尚饮宴之会,却常以歌舞寓教。况‘了悟’之道原不在形式,自有参透之机。今与众尊会晤,亦如平常,不特为安排,但请从心随意耳。”洱海妙香国馨德圣母点头说道:“如此才有意趣。道法本自在,自在是道法。心意于此便有了。”众神俱都以为然。

大势至菩萨乃作一示意,即有乾闼婆、紧那罗率佛国伎乐歌舞起来。释教之舞较别道有别致之处,其曲乐歌唱也是另有意韵。且听乾闼婆领唱道:

一花一世界,

一叶一如来,(13)

亦空亦色此莲台。

万里烟霞流古今,

千秋理境融中外。(14)

虔虔谁唱离尘曲,

阿弥陀佛,

悠悠香音梵呗。

跏趺参妙谛,

印相征慈怀,(15)

极乐处处好自在。

阿弥陀佛,

朝也暮也,

如是哉。

果然是世外妙曲,意味非常。回想于此,圣观音菩萨与众神皆相视而笑,点头称是。

无相莲花泉边有一座“妙珠馆”,圣观音于此收贮了许多佛珠。其质有菩提子、金、玉、珍珠、琥珀、象牙、砗磲、玛瑙、琉璃、珊瑚、珐琅、水晶、碧玺、翡翠、蜜蜡、紫砂、黑檀、沉香、黄花梨、金沙石、金乌石、玉兔晶、火焰石、芙蓉石、玫瑰石(16)之类二、三十种;菩提子中又有金蟾子、莲花、凤眼、金线(17)七、八种之分,其余各类也自有数种之分别;其数则从一颗至一千零八十颗以分为下、中、上、上上四品;其用乃分为持珠、佩珠、挂珠、供珠(18)。如此种种,“妙珠馆”内所藏之佛珠乃有两三千之多,殊为大观。原有之藏已属珍罕,现又有释迦佛所赠亲制的菩提子数珠,便更为可贵。

绿度母看过乃笑道:“早闻尊家有这等收藏,如今见了,果然是珠光清明,妙在其中啊!”圣观音忙逊谢道:“原是闲来无事,收来一玩。也不过是借其物,悟我心罢了。”大梵天便笑道:“这也是一切皆有佛性之故。”众神都称“是然”。

观音又领众神往别处一走,也都各有妙处。论禅一番后,又品尝了观音亲调的仙羹。兴尽一日,方才各自归去。

神仙的宫宇府邸都在云山雾海之间,各有规制,各俱形态,迥非人间房舍可比。

灵华宫虽然气势并不甚恢宏,也是好个神仙治所。灵华宫建在雕卷草纹白玉基座上,殿体呈花开之形状。宫殿正门蓝地匾额上以玉沥长春花蜜书“灵华宫”三字。正殿名为“御芳殿”,是花神升座理事之处,扁额两侧有联曰:

古香犹泛九天,

新秀已敷万象。

中间高阁名叫“启香阁”,形如花蕊,每日花神领百花修行于此。后面“涵性殿”是花神燕息所在,内有一副对联是:

花意四时景,

琴心一丛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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