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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情志如磐(2 / 2)

正如风神所言,吟箫不愿将哀怨之情尽露于言表中,只想背地里独自去承受。或许,苦恋也是一种幸福的体验,把它藏在心里静静品咂,一切滋味都会是妙不可言的。即便无奈与痛苦的感觉如蛇蝎般逼迫得你肝肠寸断,那也比无情无爱的铁石心肠更有它存在的意义。但毕竟,吟箫与花神间的爱总是可以两相倾诉的,不比那云心,连句问寒问暖的话都说得死板生硬,也就只好孤独地去做他的相思梦了。

只因还在“静养”,吟箫与花神不便多见面,虽说心有灵犀,到底也不可少了尺素相传。也不必烦劳鱼雁,那风神就甘愿做只青鸟替他们传话捎书。

锦袋内装着吟箫在云绢上写的书信,还有一枚白玉双蝶佩。花神知道这玉佩是吟箫向来随身佩带,握其手中,顿觉暖流入心。展开云绢,则兰麝之气丝丝传来,再看其上,乃是虹影霞光交织成字,款款深情都在其中。

“吟箫谨奉花君文几:望天国之界,仙尘无涯。金阙瑶宫,凤仪龙吟,自呈无尚风华,然驱身其间,总觉心意无所安置。经年修行,略有觉悟,却似晨露晚风消磨情怀,徒生幽怨。不期沉郁之际,得与君遇,犹如澄波相照,可共倾心。如此,登临楼台,欣欣然方觉意境清明,山水林木更显春色灿烂。每与君晤,虽是片暇时光,却成无限怀想。常忆莲池凌波,芰荷香绕,鸳鸯随步。与君并肩,无语自知心声。君心体贴,慰我幽怀。肺腑之言,情深意切。总想常依君前,花朝月夕相伴无间。然天法难违,连理难结。纵效双星(5),亦恐无鹊桥之会,反致大祸临身,殃及无辜。感君至诚,坚意相守,不离不弃。吟箫亦无它图,甘愿与君长相思长相忆。更愿花朝永续,以敷(6)长春。赠君玉蝶志为信念。此谨奉。”

花神读罢信,轻轻抚摩着玉蝶,口中念着吟箫的名字,心波荡漾。他步入莲池,将玉蝶在水晶莲上略微一触,顿时瑶光盈目,那莲花更生光华。花神深情说道:“我心与卿心永相合也。”花神将玉蝶放入怀中,又在莲旁立了一会儿,才离去。

此时,花仙们正在宫里谈论。茜姝早就偷听了两位神仙说的话,忙忙的告诉了姐妹们。连一向矜持的绿绡也急了,先说道:“这可怎么办?陛下指婚,谁敢不遵。就算花君这边可以不娶,难道吟箫姐姐也能够不嫁?两桩婚事都涉及国戚,一个也说不成,陛下脸上过不去,只怕是要有大麻烦了。”绿绡这一讲,大家都急了,纷纷说个不停。红雪想了想,便止住大家,说道:“也未必然。事到如今,想必花君早有预料,心中已有托词。连吟箫姐姐那里,必定也有沟通。花君向来应对沉稳,即便事发突然,也能相机言语。花君与吟箫本无违逆之举,而今又坦言陈情,也无可诛心。何况陛下素行清明之治,婚姻大事,成不成的,总须两厢情愿。若强与指配,一则不称他的令名,二则也折损了他一番美意。我想,花君应对时,必然暗含此意,总教陛下不好发作的。依我看,这事还有峰回路转之机。”

“那就是说,陛下有可能准花君与吟箫姐姐不娶不嫁咯。可这也太苦了他们了!好端端的,却不能在一起,难道这就宜于修行了?”

“你不是不明白,茜姝,咱们修行要臻于完善纯一,同者相生,异者相克。平素练功倒不要紧,姻缘上却不得失之均衡,因而才定出那样规矩来。”

“哟,绿绡,你倒是替谁说话啊?刚才还着急,这会儿却转得快哦!”

“你这是什么话嘛!”绿绡脸一红,嗔怪道:“我会替谁说话,自然是向着花君的。我不过是说句题外话罢了,也是实话,难道不可以吗?”

“你今天怎么就话多起来了,还是学你的闺阁小姐的好。”

“你??????哼!”绿绡气得干脆不说了。

“好了好了,绿绡原本说的也是实话,要不是为这个原故,花君与吟箫也可以成亲了。茜姝你不要性急嘛。”红雪劝解道:“回头见了花君,我们都不要再多说什么,花君平素为了我们也受了不少委屈,如今又不能心愿达成,一定十分伤痛。我们不能替他分忧,也千万别再给他添烦恼了。花君既不愿娶别的上神,又不能效仿渭河青君,他为着大家,也只好和吟箫姐不娶不嫁了,我们要十分体谅花君的心境才好呀。”

“姐姐,我自然是体谅花君的,怎么会给他添烦恼呢。”茜姝又转向绿绡笑道:“是吧,绿绡姐。”红雪与绿绡相视一眼,都好笑起来。

花神早已回来了,他走到门口时,正听见茜姝与绿绡在拌嘴,也就不好进去。继而听到红雪一番劝解,深感欣慰。再又听见茜姝同绿绡和好了,才进了屋。一见到花神,仙子们都围了上去,都不提那些烦心事,只说些不要紧的话。花神见茜姝紧闭双唇,就笑道:“你可是最爱说话的,怎么这会子倒一言不发呢。”茜姝不好意思起来,动了动嘴唇,又什么也不说了。九华故意学茜姝的样子,笑道:“她呀,是要学闺阁小姐的矜持呢。”花仙们都笑成了一片,茜姝自己也乐起来。一会儿,她调皮地朝花神望了望,然后附在九华耳边小声说了什么。于是,九华便对花神笑道:“好花君,你可是拿我们当姐妹看待啊?”

“那是自然的。”

“那吟箫姐姐送你好东西,怎么不给我们看看呢?”

花仙们一听,都忙哄笑道:“是呀,这可不行,花君快拿出来给我们瞧,不然,我们可不依哦!”说罢,大家一起动手,转眼间,花神身上原本带的几件佩饰就都没了。绿绡一看,说道:“这都是花君平日带的,吟箫姐送他的一定藏起来了。”大家一听,又都摩拳擦掌地作起势来。花神一时也有些脸红了,他知道肯定是茜姝跑到莲池边去偷看来着,便笑道:“好啊,茜姝,你都看见什么了,全说出来,我好都掏给你们看。”

“呃,也不多,不过就两样而已。那封信呢,我们就不必看了,倒是那玉佩,好歹也让我们鉴赏鉴赏嘛。”

“哟,原来是玉佩啊,怪不得花君藏得深,不肯轻易给我们瞧的。”

“我平日什么好东西不给你们瞧的呢,只是刚才我一进来,你们就围着说话,我没机会拿出来嘛。”

“花君也会哄我们了,不过装得不像,脸红得和绯云一样哦。”

“好好好,我可招架不住了。”花神笑着掏出了那玉蝶,递给仙子们。大家一面传看,一面赞赏不已。

“好温润呀,就跟吟箫姐姐一样。”

“真是无瑕美玉,灵光莹莹的。我看啊,比昆仑山玫瑰轩里藏的玉也不差什么嘛。”

“这也是吟箫姐灵性赋予,又经了我们花君的手,自然不差啰。”

花仙们说这些赞赏的话,却毫无奉承之意,不过出自本心而已,也的确是中肯的。花神听在耳里,也很觉高兴。又听她们说道:“这蝴蝶真好看,可是不能飞,咱们以后捉两只金粉蝶送给吟箫姐,陪她玩儿,给她解闷吧。”

“那金粉蝶还可以帮他两个传信呢,它可不比青鸟差哦。”

“那太好了,风君一定很高兴,省得她跑腿了。”

花神看着这些鲜活可爱的生灵们在尽情地释放着天真无邪的心怀,觉得非常欢愉,他的身心已沉浸其中,也暂时忘却了烦恼。花神没有走过去和仙子们一起说笑,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守护着她们的快乐。

玉蝶在仙子中传看了两三遍,方才送回到花神手中,又将先前摘去的几件佩饰也一一替他都带好。花神笑着对红雪说道:“你可替我把茜姝看好了,我以后可再不敢有什么东西被她瞧见了。”红雪见花神心情很不错,一向稳重的她也就开起玩笑来:“别的话,我样样都听花君的,只是这一件嘛,”她转面来问姐妹们:“咱们要不要听呢?”大家互相看看,然后都异口同声地笑道:“不听!”

“哎哟,红雪,连你也不帮我了,我以后可惨啰!”花神说着便往外跑了,口中还故意说道:“我还有好东西呐,得赶紧藏起来哟”仙子们于是也都纷纷跟了出去,和花神追逐玩耍起来。一时间,灵华仙境又充满了欢声笑语。

注:(1)姻娅:姐妹之夫的互称。

(2)宵衣旰食:天不亮就起来穿衣,近晚才进食,比喻勤政。专用于赞美帝王。

(3)朝乾夕惕:乾:勤奋,自强不息;惕:谨慎。多用于赞美帝王或大臣。

(4)悫(què):谨慎、诚实。

(5)双星:牛郎与织女星。

(6)敷:给予、传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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