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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寿添东海(1 / 2)

?这一日乃是东海龙王敖广(1)的寿诞。南海龙王敖闰与龙妃、北海龙王敖顺与龙妃、西海龙王敖钦与龙妃;青龙神广仁王与龙妃、赤龙神嘉泽王与龙妃、黄龙神孚应王与龙妃、白龙神义济王与龙妃、黑龙神灵泽王与龙妃;还有八川之八龙君夫妇;洞庭湖、鄱阳湖、太湖、巢湖、洪泽湖五龙君夫妇;又有各海、江、河、湖、泊、渊、潭的螭首、蛟主、龟神、鱼仙等水族统领约有一、二百位也俱来贺寿。而毗楼博奕、娑竭罗、云音妙幢、焰口海光、普高云幢、德义迦、无边步、清净色、普运大声、无热恼十位龙王(2)身为释家,向来不赴饮宴之会,便只来拜贺,吃盏茶相谈数语即行告辞。

东海上早有龙王的九位世子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3)及龙宫长史带着一众海族分波开浪,辟出一条海道来以迎接宾客们乘骑行走。两旁则有乐仙奏“海神曲”,乐音壮阔。又有九龙八凤绕于海上,五彩祥云在浩瀚碧波上如同花朵一般地盛开着。各种水鸟聚在空中,不时组合成“寿”、“福”等字样来,更增添了喜庆气氛。

众宾客陆续而来,各个神采飞扬,衣冠鲜亮,较之天上的神仙,另有一种风范。他们身后跟着的侍从手中都捧着寿礼,无奇不有,光华耀目。这番场景虽不及蟠桃宴时声势浩大,也是气魄非凡了。

龙王寿诞,自然也要邀请其他各路神仙来做客。天僖神王夫妇、天儆神王夫妇、花神、南极仙翁、灵香圣君、昭明大圣、麻姑、太极仙君、雷公、电母、姮娥、洛神、托塔天王、碧霞元君、清源妙道真君(4)、五岳山神、九天玄女、太阳星君、太阴星君、五斗星君等来了有四、五十位呐。那风神因入不得水未来,但也先遣了吟箫来送了贺礼。连王母、天帝与天后虽不来,也都是各派了长史、天官代为祝寿。其余众神也大多遣使把寿礼送了来。原来,敖广为南、北、西三海龙王的长兄,修行深厚,法力广大,乃是水上的魁首。又因他德高望重,颇令大家尊敬,故多与他交善。

众神先入了海往水晶宫而去。海上有红日当空,海下有夜明珠光芒四射,因而一路上并没有丝毫阴暗之感。那株株三、四尺高的珊瑚树宝光熠熠,白、黑、蓝各色的巨大珍珠随处可见,若论其珍贵,即便是“价值连城”这种估算,也是相当保守的了。各类的蛤、蚌星罗棋布一般,其形、色无比美丽,难以形容。海中也有不少花朵,盛开在一片片海草和一簇簇海藻中,千型百状,随波宛转,摇曳着艳丽色彩,更有奇香扑鼻。几百个大水母在缤纷的色彩中一张一合地舞蹈着,也仿若一朵大花在尽情绽放。而美人鱼、鱼化龙则分开一道道水帘,引导着宾客们绕过一座碧色水晶丝间金丝绣《九龙行云履海图》大屏来在了水晶宫。

水晶宫本名为“海魁宫”,只因其是用巨大水晶造的,也就常叫它水晶宫了。大殿名曰“瀛潚(5)殿”,由六根蟠龙大金柱支撑。扁额下有一联,写着:

金波溶溶拢万川而淼茫,(6)

碧霄叆叆合三天以升恒。(7)

大殿中堂处用金珠在云龙纹红缎挂屏上缀成斗大的“寿”字,十分辉煌。

敖广与龙妃及龙子龙孙们就在瀛潚殿迎候嘉宾。敖广头戴七宝紫金冠,垂着珠旒,项上挂着赤金嵌宝璎珞。身穿一袭金丝绣龙行山海大红礼服,围着一挂镶青玉龙金沙缎腰带,垂下黑地五彩双龙戏珠蔽膝,那珠子用的一颗千年大东珠。脚下乃是一双海牙(8)履。龙妃亦是按品盛装。

众神纷纷给敖广贺寿,祝他五万八千华诞,福寿绵延。又把寿礼一一呈上,五光十色地摆满了大殿。龙王自然备下了酒宴款待宾客。水晶宫虽大,但也毕竟有限,而东海上早搭有几个宽大水晶台,敖广一向都在此处安设宴席。

众神在海下四处游赏了一回,便同敖广出了海面,上了水晶台。如巨盘一样的水晶台由浪花托起,微有荡漾,颇有意趣。安坐其上看水下的鱼虾游弋,真是妙绝。

台上席位已然设好,众神入席后,有龙宫侍者先上了海牛奶茶,再进酒馔。大家喝着海仙花蜜酒,吃着金相花、银带菜、清蒸海藻丸。还有海发(9)糕、龙脂调的珍珠羹、海泉水熬的万年燕窝银耳汤,都是些海味中的极品。那酒器食具则用的全是贝壳,大小色泽各异,盛着各样珍馐,令宾客们更增食欲。

不远处,九色斑龙和五彩丹凤嬉戏海上,画鷁顽皮地从水面上掠起阵阵浪花。金麒麟以瑞草结佩献给众神,大海龟则围着水晶台慢慢游着,背上驮着各色海中奇异瓜果,供大家随意取食。那海中的紫枣又大又甜又脆,凡人吃上一枚就能入水不溺,神仙吃了则更增仙家气韵。还有海香瓜,是以龙涎为肥栽培出来的,浆汁浓厚,其香可传百里,遇风不散。

此时,管弦之声传来,乐仙们奏起清音。应敖广之请,花神挥手间,海上已是开满了莲花,金鲤、红鲤仙子就在花间且歌且舞为寿诞助兴。听她们唱道是:

筵前风光年年好,

金波银浪任逍遥。

花开良辰,

寿添瀛海,

灵宫羽觞醉今朝。

香风吹落天人语,(10)

百福是荷崇真道。(11)

金鲤、红鲤仙子俱为人形,各个二八容样。目横波,态姁婾(12),其风流宛转情致,又与天仙不同。而后则有龟、鳌来上寿舞蹈一回,诙谐之至,令众神捧腹不已。

酒过数巡,敖广一拍掌,水晶台便舟行船驶起来。莲花盛开在海上已是奇观了,又有宴席于其间穿行,海族的鳞甲闪耀着宝石般的光华,从莲叶间映射出来,在云上俯瞰这番景象,真是绚烂极了。众神的欢声笑语伴着龙吟凤鸣犹如乐音一样美妙悦耳。水晶台在浩瀚东海上优游畅行,绕过几处岛屿,岛上的珍禽异兽纷纷来在滨边向众神献上浆果。其中一座岛子,乃是负于一只六万岁的巨鳌身上。当年,先天帝的御舟下了天海,因船体太大,致使海水溢出来许多,纷落到了人间,这才有了江海湖泊。连同一些水族也掉了下来,这大鳌就是其中之一。他本来在天海中已修炼了一万年,又在东海修行了五万年,岿然不动,负山成岛。故而,天帝敕封他为“景命宏德王”。

当年嫘祖娘娘见这岛上桑树成林,十分高兴。却因未带蚕种在身,便取下一对金耳钳化作两只金蚕留在了岛上。金蚕吐出的乃是碧丝,些微闪着金光。东海龙族常以此织成烟罗来做衣饰。

众神与鳌王行了礼,与他敬酒一回,又请教了些修行之事。鳌王心性敦厚,向来有言必答,从不虚言诓世。敖广还是在他的指引下修炼有成的,故与他有师徒之谊。

辞别鳌王,大家又上了一处岛子,只觉红香绿影芳迹幽迷。凤凰、仙鹤安闲自处,花精灵们则在花丛中追逐戏耍,一眼瞧见花神和龙王等来了,便都高兴地迎了上去。众神都知,这里是花神的圣地之一。原来,主神除了各自宫府以外,还有一两处所属圣地,以为清修之备。花神每年会来此三、四回,且小住几天。一来培植花卉,二来与花精灵们讲论修行之要,并陪伴她们玩耍,以慰其寂寞。再者,花神与敖广也交情深厚。

当年,敖广最宠爱的小女儿澄珠公主不慎中了罂粟果毒,全身於紫,鳞甲脱落,昏迷不醒,情形万分危急。敖广夫妇心疼得不得了,见龙宫医师已束手无策,便奏请天帝派了紫宸御医来,谁知也不中用。此时,正在天山用雪莲炼制太清穆心丹的花神闻知后,即刻赶到了东海。他一见澄珠的病势,就知罂粟毒魔的力量很是强盛,澄珠修行尚浅,根本抵挡不了毒性的发作,只能任其吸食元气。罂粟花本来有毒素隐藏,但却不能因之而厄其生长,这也是天然自成,难以根除。只是,一旦毒魔势成,便极易酿灾。花神虽屡屡防范,也难免让毒魔钻了空子,作了祸害。然而总有多少自然之物具有两极本性,势成矛盾,不可调解。不过是借此降彼,互为抑制而已。

花神请龙妃将澄珠移到宫外宽阔之处,并与她服下一粒太清穆心丹,以稳其心神。而后,花神用意念逼出毒魔之魂,但其躯体仍留在澄珠体内。花神怕误伤了澄珠,便用拂尘与毒魔斗了起来。那毒魔虽然势大,但却因骤然发作,所蓄之力迅速消耗,然后再慢慢吸收受体元气转为自身功力,直至受体完全颓废。此时,毒魔正在蓄势之际,有些慌乱,又因澄珠本来真气柔弱,纵然全部吸完,也是有限。何况,太清穆心丹有花神的功力在内,它帮助澄珠抵御住一阵毒魔的控制,这样,花神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彻底消除毒魔的力量。毒魔知道花神并不惧毒,但还是要拼命一博。他从口中不断向花神吐出毒针,花神用拂尘一划形成一个光圈,所有毒针尽收其中,顿时化为乌有。毒魔大惊,又拔出毒剑刺向花神,花神手舞拂尘一一化解他的招数。十几个回合下来,毒魔的元气已耗尽,花神将拂尘抛出缠住毒魔,澄珠吐出一口黑血,那就是毒魔衰竭之躯。花神取出一颗镇魔珠,将毒魔收进,交于敖广抛入海底十万丈深涯下。花神又给澄珠服下一粒灵芝进生丹,使她立刻恢复了元气,再调养了一个时辰,便又鲜活如初了。

敖广夫妇真是大喜过望,当时就要大礼拜谢花神,花神忙一把扶住了。众海族也都欢喜不已。敖广虽比花神年长几万岁,但他素喜花神心性纯善,今又于他女儿有救命之恩,便与他结了忘年之交,常相往来。

敖广又将东海上一座最大的岛子给花神做圣地,并建了一所“敬芳斋”供花神清修。花神逊辞不过,只好接受了。他在岛上遍植花卉,引来百鸟安憩乐居。他还教海族们辨识花草,修习养花用花之道。澄珠公主最是用心的了,学得比谁都快。她本想做花神的女弟子,但天规限定,男主神不得收女徒,也只好罢了。花神也喜欢澄珠聪慧佳质,便尽心教她。平日也委托她帮忙照应岛上花灵。澄珠后来做了白龙神义济王的太子妃,但每逢回家省亲时,必然要往岛上看看。她也常去灵华宫恭听花神教导,并带些花种往夫家渤海去种。她夫妇俩这回自然也来了,花神见了非常高兴,说道:“贤伉俪燕尔情好,实为佳偶美眷,必胤景福。”并将两顶长春花鸳鸯冠相赠,澄珠和义济王太子感谢不已。

花神平时都喝百花天香茶,他亲自沏了茶来,花精灵们便奉与众神。洞庭湖龙君品尝后赞道:“花君的茶道可是了得呀!百花相合,必然百味俱陈,难以调谐。而花君竟能令其香融一脉,归于单纯,殊得茶之妙绝也。”敖广笑道:“人同此心,事同此理。花君将群芳之色香尽为归纳,方为其冠;又格其物性,区别同异,才能使百花各臻其妙。而调于羹、烹于茶,则一脉正乃千香出。味单纯才显其厚道,这也是花君本色之体现也。”南极仙翁捋着胡子呵呵笑道:“龙君一言精辟。我等神仙修养之道不外乎此理。纯正精深才是得道的根本啊!”众神都点头称是。花神拱手笑说道:“列位仙长所言,虽有过誉美词,却为修道教诲,小可恭领了。想这天香茶,自然是千红万艳容于一杯,但于色于味,若杂陈混合,便也无色无味了,又岂有清香可品?人有同心,物有同性,取其纯一,方得天然味道。”太极仙君抚掌道:“放之寰宇,凡正道皆莫过于此也。”大家俱以为是。

只听雷公大声嚷道:“喝茶便是了,却又谈论出一大篇子来。可是过寿呢,还是讲道呢?”众神都好笑起来。电母拍了一下雷公,嗔怪说他:“就你嗓门儿大呀!人家原说的在理,你好生听着吧。”敖广起身笑道:“好了,不讲了,不讲了。请诸君往海上赏月吧。”大家谢了花神的茶,一起离岛又上了水晶台。

因恰逢望日(13),海上光莹莹的一片。洛神看着月亮感慨道:“到底是姮娥姐姐的宫府,冰清玉润,澄澈见性。莫说是人间万姓仰头看(14),就是我等也爱得很呐。”姮娥把玉兔往洛神怀里一送,笑道:“你日日在江上还看不够吗?你那洛神宫比我这里又差什么呢,一样的也是灵台宝宇啊!你有一江水族来往说笑,还有那曹大才子当日为你作的《洛神赋》镌刻于壁上,不似我那里冷清清的,不过是孤芳自赏罢了,可有什么爱得很呢?你若羡慕广寒宫,不如就搬来和我一起住,如何?”“罢了,我倒是白夸你了。”洛神抚摩了一会儿玉兔,又将它还给姮娥,嗔笑道:“你既嫌冷清,为何就忘不了后羿呢?天后几次要与你说媒,你都不肯答应。即如此,我倒是不上去的好,多一个在人间欣赏你,你岂不少一分寂寞。”

洞庭龙君妃听她两个互相打趣,便笑道:“你们尽说些这个,也不怕他们听见了笑话。要我说呀,你们一个是忘不掉,一个是不肯忘,都太痴情了些!这也就罢了,若是过于伤怀,则又是何苦呢!也不利于修行啊。还是有乐就乐的好,来,喝酒!”龙君妃先饮了一杯,姮娥和洛神相互笑了笑,也都各自饮了一杯。

花神倒不经意听到了“一个是忘不掉,一个是不肯忘,都太痴情了些!”一句,就不免想到了吟箫,便往天上颹宫方向凝望着。不妨昭阳高仙同他说话,忙应承了过去。

此时,海面上叠光覆影地闪现着世上最奇妙的光彩,一切景象都在这光彩中尽显出无可比拟的意态。海天的壮阔并不会排挤优雅的情调,众神此刻都幻换了素淡的衣饰,任凭自然的斑斓在身上变幻文采。大家饮酒畅谈,美人鱼、蚌姑又献上歌舞,宾主尽情欢乐。这倒比在瑶池、紫宫的聚会更有了许多的意趣。

直至天将亮时,宾客们才带着醉意离了东海,各回宫府。临别时,因敖广已喝得大醉,龙妃便代以金蚕丝织的烟罗和海素(15)相馈赠。

花神让淳郎带了东西先回去了,自己还要在岛上住上几日。

花神又在岛上添了些花种,自然都是极稀罕的。

余外时间,花神不过与花精灵们修习、玩耍,或于斋中静持,读书弹琴而已。

敬芳斋明明暗暗数十楹房舍,和灵华宫一样,俱以花草为窗闼之修饰。内里陈设极为雅致,颇有诗礼风范,不过略有几样华贵之器应制而已。

敬芳斋正堂名为:绿烟丹霞。乃有一联曰:

烟敷绮岸千重柳,

霞映缤洲一片花。

其内室匾额题作:乐心。两旁书有一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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