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貌(1 / 1)

?次日清晨,浮云微开,东边天色刚擦亮,施家大船便从徐州渡口出发一路朝着京城方向去了。船上有男宾,不好再同桌共食,早膳和午膳皆是个人在房中用的。晚膳前,周氏寻思着昨夜大家都没尽兴,既然俗语有云:“十五月亮十六圆”,不如今日再置办桌酒席,一来弥补昨日遗憾,二来也算是给沈易谦致谢。

孔嬷嬷指挥灶上婆子忙活了好一阵子,晚膳时分亲自来请佑昭。月松听说是开大桌饮宴,匆忙把佑昭按在妆台前打扮起来,孔嬷嬷在一旁看着含笑不语。

月松巧手给佑昭梳了个堕马髻,用一枚金厢玉蝴蝶簪子绾住。外衣选了件儿蜜合色桃花暗纹云罗褙子,里头上穿月白色羽缎袄子,下边儿是同色百褶裙。月松折腾了好半晌才放佑昭出门。佑昭匆匆赶到船尾时,沈夫人和沈易谦皆已入座,周氏正陪着二人谈笑。

沈易谦不敢迎面细看佑昭,偷偷轻扫一眼,便觉惊艳难言。柔柔月光洒在她身上与蜜合色外衫相互映衬,整个人都蒙着层薄薄淡雅光芒,宛如月宫仙子蹁跹而至,仿佛深沉的夜色都被点亮了一般。沈易谦为掩神情,旋即低头,动作虽然细微,但还是被眼尖的沈夫人瞧见。沈夫人神色复杂地侧脸瞟一眼佑昭,也不禁感叹,这般素净装束,却丝毫藏不住她通身高华的气度。

佑昭入座后,周氏先问道:“怎么来得这么晚?还要客人等你。”

孔嬷嬷方要张嘴替佑昭申辩,沈易谦却抢先道:“听周伯母说昭妹妹尚在病中,病体倦怠,来得迟些也是应当的。”

沈易谦话音一落,周氏和沈夫人皆有些尴尬。周氏其实只是担心佑昭身子不适,并无怪罪之意,如此都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

佑昭两世为人,自认心境沧桑,再无往日少女怀幽情愫。但在沈易谦如此大胆直白的维护下,心底却滋生出了丝丝甜意。不由地,玉颊滚烫,低眉垂眼起身道:“今日来迟确实是佑昭失礼,佑昭给沈伯母和沈哥哥赔罪。”说完向众人屈膝福了福。

沈夫人忙温声安慰道:“这是做什么,好孩子快坐下,哪里有这么多规矩,年轻小姑娘出门不都慢些么。”又转身看向周氏,抿嘴一笑,“周姐姐可还记得,往日在常州时,每次饮宴,周姐姐也总是姗姗来迟。”

“怎么绕到我身上了,见面才一天便开始揭我老底儿。你让两个孩子评评理,以后我还能不能见你了。”周氏佯装怒色道。周围众人皆哄然大笑,席间气氛又松快起来。

周氏借机招呼沈夫人又饮了几杯酒,想起昨日沈夫人送佑昭见面礼的事儿,施家这边也不好不表示,遂开口道:“今日原想着给谦哥儿准备份谢礼,方才我翻箱倒笼也没找到合适的物件儿。这几年文修不在我身边,我从不在男孩子喜欢的玩意儿上留心,等回京后伯母一定补上。”

沈易谦放下筷子,语气谦和道:“施伯母和昭妹妹昨日无端被牵连,害的昭妹妹连生辰都没过好,我怎么还敢收谢礼。”

佑昭见状,把月榛唤来,贴面耳语了几句,等月榛离开后,方开口道:“不如我替母亲备份谢礼如何?”

“哦?倒是把你给忘了,在镇江时你从你父亲和哥哥手里敛来不少好东西,眼下可算派上用场了。”周氏笑道。

“今日清晨我偶然经过窗边,瞧见沈哥哥在舱外摆了案桌苦练书法。原以为习武之人,不爱文墨,不想沈哥哥倒是个神威能奋武,儒雅更知文的才子,既如此我这里恰好有一物可供沈哥哥练字之用。”佑昭语调轻缓,徐徐道来。

“谦儿小时候字写得难看,他父亲时常查他字帖。如今倒养成了习惯,每日早起皆要练字半个时辰。”沈夫人颇有些自豪地解释道。

“原先也没个比较,一直觉得杨公子不错,今日这么一看怕是被沈公子比下去喽。”孔嬷嬷扶着周氏坐下。

“谦哥文武双全,的确是个好的。只不过我自幼与他母亲相识,他母亲是个要强性子。沈家未必能瞧得上咱家槿儿,毕竟谦哥儿是世子,将来还要袭爵。”周氏说完指了指旁边的圆凳,示意孔嬷嬷也坐下。

孔嬷嬷并不推辞,面对周氏坐下,不平道:“清远侯爷不就是在兵部任职么,说起来与二老爷还是同阶呢。咱家姑娘模样生得这般好,沈家还能挑我们不成。”

“嬷嬷有所不知,京中公侯世家大多皆是传承百年以上的望族,底蕴深厚远非我们这些普通官宦人家能比。而且在京城即便官阶相同,所受的倚重却大不一样。礼部素来就是个闲散衙门,如何比得上兵部。”周氏望着波澜不惊的水面,心里却并不平静。

孔嬷嬷递了杯热茶给周氏,“好在七姑娘年纪还小,日后慢慢挑。京城好人家比比皆是,再不济不是还有杨公子么。”

“嬷嬷难道没瞧出来?槿儿病好以后对炜哥儿的态度有些奇怪,待人接物也老成了不少。孩子渐大心思愈发得深了,连我这当娘的都看不透了。”周氏喝了口茶缓缓道。

“七姑娘本就有颗玲珑心,原先一直敛着性子罢了。生在施家这样的人家,若姑娘再是个心思浅的,岂不是只有任人欺凌的份儿。话说回来,这次回京后二太太可要狠下心肠,莫要再像从前一般让人蹬鼻子上脸。大房那边儿也不是什么善与之辈,二太太这些年吃的苦,我都看在眼里。”孔嬷嬷眼角略有些湿润。

周氏轻叹一口气,“嬷嬷是个明白人,我这些年一味地忍让那贱人,为的不就是让老爷对我有愧么。虽说老爷只把那贱人当作妹妹,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还在。若是我打压她,只会让老爷怜惜她,反而会坏事。”

“好在今日不同往日了,当年二太太高嫁入施家,无人撑腰,只能隐忍。眼下舅老爷也在京为官,有娘家人在,总归会好些。”孔嬷嬷接过周氏手里的空茶碗,“不管怎么说,老太太是个敞亮人,凡事儿都帮理不帮亲,又把咱们姑娘心肝儿般地疼。倒是四少爷年纪渐长,是该操心婚事的时候了。”

“以前诸般委屈也是我自个儿受着,眼下两个孩子都长成了,该争的还得争,不能再让他们跟着我吃苦。”周氏咬了咬牙,似是下定决心般,挑眉道。

“二太太早些安置吧,船上还有客人,主人总要打起精神才是。”孔嬷嬷说完便扶周氏回房歇了。

接下来几日,天气不似先几日般晴好,云迷雾罩,淅淅沥沥地飘着细雨,众人都鲜少出来走动。沈易谦收到佑昭送来的书后,再没理由单独见她,只得安生地待在房间里看书练字。快到通州渡口时才云开雾释,复又见到了阳光,两家的下人们皆已经开始规整箱笼。

沈夫人料理好自家行装后,领着沈易谦前来道别,“回京后,咱们两家也要多走动才是,周姐姐酿的梅子酒我可一直惦记着呢。”

“原以为你是惦记我的人,不想却是惦记我的吃食,咱俩到底谁没良心?”周氏和沈夫人说笑几句后,又嘱咐沈易谦道:“谦哥以后常来家里玩,文修只长你两岁,你们大约也能说到一块去。”

沈易谦闻言,面上一喜,连连点头,“久闻文修大哥才识过人,一直想要结交,到时必会去贵府叨扰。”说完又温柔地望着佑昭,满脸不舍,“秋日里乍暖乍寒,昭妹妹身子不好,要记得添衣。平日里也要多食些温补的膳食……。”沈易谦尚有满肚子话要叮嘱佑昭,却被沈夫人眼里的寒光吓了回去。

佑昭轻移莲步,上前来先谢过沈易谦,又和沈夫人寒暄拜别后,船差不多便靠岸了。周氏和沈夫人携手走在前面,佑昭和沈易谦跟在两人身后,迎着秋日清晨和煦的阳光,神采奕奕地下了船。两家来接的马车已在通州渡口恭候多时,众人再次拜别后便各自登车,朝不同的方向去了。

习习晨风略带微凉,透过马车帷帘轻拂佑昭面颊与发鬓,似是在安抚她心底汹涌的迷茫。上一世,变故骤然而至,使她不及回避。今生故地重游,却又陷入了不可知的彷徨里。佑昭隐隐感到此番醒来后,因自己的“病”延误了进京行程,好些事儿似乎也背离了原有的轨迹。例如那个青玉笔筒,她上一世就并未收到过,留在身边总觉不安,便借势送与了沈易谦做谢礼。

周氏似乎察觉到了佑昭得不安,轻轻拍拍她手道:“放心吧,一切有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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