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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文科生,穿越成织田信长的大老婆,也是挺不错的。比如,这厮在父亲的葬礼上都敢往灵位上撒香灰,在行军时带着个短发披肩、淡妆素裹的我就更无所谓了。他自问处在风口浪尖,不知道还有几场大战,自己会不会阵亡。因为我愿意同生共死,他简直感激涕零——前代曾经有“尼姑将军”北条政子,我又没那么强势,本来人缘也不错,部将们都很尊重我。

其实,很多穿越人都会尝试自杀,看能不能回到现代。我只是不想轻举妄动,死在战场也罢,今后别有机会也罢,都算是见识过一段热闹再走,不像突然自杀那么无趣!

“暮春三月,羊欢草长,天寒地冻,问谁饲狼?人心怜羊,狼心独怆,天心难测,世情如霜……光秀!关于延历寺的事,你就原谅了主公吧!”类似的语录不胜枚举,又比如:“其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家康,主公一直记得你们少年时代的情义啊!”

“属下一定携助主公,实现布武天下的志愿!”

日子久了,我闹明白怎么回事:早几年,织田信长还在血气方刚的时候,毕竟是个豪门公子。他外宅有一个,家里侧室、侍妾许多位,上了床的小姓也有一大票,如今森兰丸还是个小孩子,偶尔看到森可成将他抱过来,我都觉得别扭——夫妻俩之前的分手平淡无奇,就是浓姬觉得没有爱了,加上天生比较有同情心。在整个时代的一向一揆风潮里,她对僧侣和下民有所认同,对织田信长开始怀疑,终于有一天,剪了头发离家出走。

就在我背出《萧十一郎》那几句诗以后,有天晚上,他喝多了酒,居然眼泪汪汪地将头横躺在我的膝盖上:“阿浓不是存心跟我作对,是太善良。当年我孤立无援,平手老爷子也自杀了,连亲生母亲在内,天下都说我是个大傻瓜,就只有阿浓支持我。阿浓连我这个大傻瓜、这头狼都肯怜惜,何况是那些下民中的小孩子——你唱的那首歌,真好听!”

说起这段史实,浓姬真是善良的人。织田信长英俊也罢,是继承人也罢,当时他所拥有的只是区区尾张小国的一半。在虎视眈眈的群豪中,她大概还有别的选择。她对他却从一而终。她父亲本来别有用心,临终不是还打算将美浓国双手奉与信长吗?

少年时代的信长,就像一只孤僻的狼,只有浓姬和她的父亲支持。

但是在他们婚后,他的权势越来越大,奉承他的人越来越多。比起其他女人来,浓姬却成了不被怜悯的“狼”,她从出身到性格都太强了。或许他只是想忘记曾经腹背受敌的过去,于是,他们开始吵架了。

织田信长说:“阿浓,当我是羊的时候,你怜惜我。当我是狼的时候,你也怜惜我。可是我却为了那些羊,来伤害你这头狼!”

“大人,您这是夸人啊?”我也有点难过,为了本来的她,还有他们之间的事情。

他仰起脸来,好像献宝一样说:“反正我现在已经有了继承人,阿浓,今后侧室也罢,小姓也罢,我再不会爱任何一个人!我们长相厮守好不好?”

我一愣,要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可是毕竟会怀疑:他多少有点男人的虚荣作祟。

浓姬原本千般好,只是不像我这现代中国人,可以信口拈来、舌灿莲花,把他心爱的汉诗、汉文一点点“原创”给他听。他觉得我是天才,是旷世才女,像我这样的人,哪怕传点绯闻都足以名留青史。如果现在的我去京都,会把所有贵族、仕女的才情全部盖过吧,那样的话,他不管说什么,那帮人都没了抗辩的底气——他开创一个世代,凌驾于天皇之上,对于一个近乎“神”一样的老婆,还是相当看重的吧?

这些天,我都觉得很有趣。反而是这一刻,我忽然无聊了!

如果是本来的浓姬,她早就黯然消失在历史中。她已经失望决绝。即使织田信长冒险上山,想把她带走,她还是宁可融入火海。那么,历史上,信长在之后的几年对一众一揆也是极端残忍,甚至对放过自己生路的生身妹妹阿市照样背信弃义,处死了阿市在浅井家的儿子。这些都可以说是浓姬刺激了他吗?不算吧。我糊里糊涂跟他回来了,他还是血洗延历寺,时光荏苒,又灭了小谷城。

他的确深情,在天下中,没有任何女人比本来的浓姬还重要。就算替他生养子女的生驹吉乃,不是也一直没进家门吗?无论对我,还是对浓姬,他都不算专情!起码在他眼中,从来都没有我,他以为我就是浓姬啊!

“光秀大人,这一次终于胜利了呢!”

“深雪殿下,这些天来,辛苦你了!”

有天夜里,织田信长睡熟了,我口渴站起来,发觉营账里没有水了。我不愿意喊人吵醒他,于是披上自己的铠甲,径自出门。两个小姓主动担负起保卫我的责任,持刀跟在身边,路过深雪的营长时,我意外地听见里面的议论——第二个说话那人,自然是我曾经出言规劝过的明智光秀。他是浓姬的青梅竹马呢,说起来,是有些理由记恨织田信长的!第一个就是当初的小尼姑、浓姬本来一直带着身边的侍女啊。我愕然停住脚步,因为北风呼啸,他们没有听见足音。帐内没有灯光,天上的月色也极淡,几乎找不见人的影子。我听见他们在黑暗里继续笑着:

“招魂这么多次,终于有一个顶事的……深雪,你是怎么找到这个人的?”

“大师当时说了,归蝶殿下的身体已经换了几个魂魄,如果再次做法恐怕有危险。因此,他赌上生平法力,破例从未来的唐国收取一个活人的魂魄,如果还是不能生存下去,那就功败垂成。所幸,这个人不像那些冤死的女鬼,她的气度平和多了。就算归蝶殿下那么优秀的人,都留不住织田信长的心。那么,也只有唐国女人的魂魄才能挽回局面了!大师说未来世界的人见多识广,果然也是真的!”

“是啊,一向花心的织田信长简直被她倾倒了……”

原来,如此。

浓姬“神志不清”,其实她早就死了!她“偶尔忘记生平的事”,因为她的躯体里不止一次换了魂魄。我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我觉得冷,天地间彻骨的北风仿佛都凝入我的血液里。这几年浮梦人生,都只为两个人对织田信长的报复。他让他们最关心的人在乱世的寺庙中潦倒死去了!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她在世上的躯壳重新回到他身边,下一步呢?出轨?刺杀?他们还打算怎么操纵我?

“再过几年,转世那人就可以跟织田信长重逢。”

他们打算让转世的浓姬杀了我,夺回本来属于她的一切吗?我的脑子一片混乱。两个小姓也不敢出声。

我糊里糊涂走回营帐,织田信长已经醒了,担心地等着我。看我进门,就几步冲过来,一把将我拥入怀中——说起来都是三四十岁的人了,他还是这么任性,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动了真气,于是口不择言:“你这个坏女人!我以为你又去做老尼姑了!啊,你这个坏女人!”

“是啊,我老得很!”我气急败坏,想想他就算承诺了只爱我一个,偶尔遇上应酬场合,也还是会对付一下的。那些外宅和侧室也并没有遣散啊,他只是陪我的日子特别说,嘴上号称爱与不爱罢了:“你去找那些小的啊!”

浓姬的转世现在只有几岁吧?我胡乱琢磨着,难道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森兰丸?

织田信长苦笑一声,然后居然哽咽了:“阿浓……原来你还是吃醋啊?我们……这两匹狼,两个大傻瓜!”

这家伙肉麻死了。他只穿着浴衣,隔着薄薄的布料,身体却很温暖,狠狠拥抱着我。我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害怕失去他。是啊,无聊归无聊,在这个茫茫人世,他是我最大的靠山。如果没了他,任何一个部将都不会因为我会说汉诗就照顾我一生一世。

当然,我一时揭穿明智光秀和深雪,否则的话,我也会当成妖怪被处死吧?

那么,他对我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呢?

“大人,你爱的是本来的归蝶呢,还是现在糊里糊涂的我?”我低声问,几乎不敢听答案。

他傻笑着,偏偏这一刻英俊潇洒,像个最正常的恋爱中的年轻人:“虽然这话有些过分,但是经过了磨难以后,阿浓你的确可爱多了。直到你离开我,我才意识到我无法坐视你走出我的生活。可是就算我在延历寺再度看到你的一刻,我都没预料到,现在会这么爱着你——我不知道,同样一个人,换了生活的际遇,可爱的程度居然可以成倍增长!”

我心有些慌,不知道该鄙薄自己,还是感到解脱:如果是本来的浓姬跟他回来,也未必就能让他守住心思,不再理旁人对不对?有一瞬间,我也想死的,或许死了不是灰飞烟灭,这能回到现代。我想找深雪问问。

这天晚上,织田信长就像凑趣一样说梦话。他用两只胳膊死死圈着我,睡觉的时候都不肯老实:“阿浓,不要死。如果你敢自杀,我上天入地也要追回去!我也自杀……唔……阿浓!”

我推了推他,自己先哭出来。

我从没想过,我又拖延了十年。

每次我产生疑惑,或者遇上苦难,动了念头想要自杀试试,织田信长都会“碰巧”说点让我感动的话,或者做点让我感动的事。他在安土城里到处布置他们所谓的唐国——也就是我们中国的风物。他总是跟外洋船队打交道,把这个时代最现今的一切找给我。这样的感情,完全超越了“老夫老妻”的境界。说来有点不好意思,我爱上他了!

这种事很难界定,都是慢慢发生的。我喜欢跟他在一起,看他所向披靡,将一座座城池变成和平通商、兵民分离的乐土,让百姓们安定下来。又或许,我早就读过历史,对他本来就不厌烦。在延历寺里看到他的本来面目,我就已经惊艳,所以一再不能下决心离开。我从一开始的不信任、不赞同、不愿意承认,变成了心安理得跟着他。

我不能免俗,也曾想其他穿越分子一样试图干预历史,却总是被他无声无息阻止了。大概是经过了延历寺那事的缘故,他很不喜欢我自作主张。我尤其不明白,为何我找过许多借口,他都不肯疏远明智光秀和深雪,依然任由两个人分掌家国中的许多权力。我很怕有一天他们说出什么,或者转世的浓姬找来了。

可是,大家都对我很好,意外从没发生。

天正十年,信忠进入信浓、甲斐。武田胜頼切腹,武田家灭亡,就连信孝也开始为远袭做准备。儿子们都已经带兵打仗了,织田信长的性格还是跳脱,时而暴躁。他又火焚了林惠寺,惹得佛教人士一派声讨。不过这些年,对于那些军阀型的所谓“和尚”,我也是看够了——真没想到,历史一步步按照本来的轨迹发生!

到了夏天,我越来越担心,想尽办法让他避免厄运:“大人,我们离开这里京都吧?回岐阜或者安土城!总之,不要留在此地了。”

他模样没怎么变化,比外国人画的那张肖像年轻许多。说起来,那位洋先生的画工真是太差了。他居然还穿着西洋的衬衫,俊秀的面庞被大圈领子衬着,有几分搞笑。在衬衫下面和外面,却照常配着武家正常的服饰!

听完了我的话,他嘴里哼着自己最爱的《幸若曲》,嗓音清越,似有所指,很快却又恢复常态,傻笑着:“阿浓,过几天,我们去本能寺住几天好不好?别人都说我是佛敌,其实对于正宗的佛理,我并不排斥——这一点也该昭告天下!”

“不要!”我大叫出声。一旦他到了本能寺,就会与那里的僧人对弈,然后老天都会透过棋局警告他。局上接连有三劫!他不在乎,还留在寺里,身边只有区区数人。然后,明智光秀就会率领数万大军包围寺庙,逼他自杀!

“为什么呢?”他的眼睛还是狭长的,里面含着笑。这一刻,他的态度却很端重。他很认真地问我,就仿佛平时跟西洋传教士讨论地理天文: “因为你知道,我的死期到了吗?”

他都知道?

我心中充满疑惑,声泪俱下:“总之,不要走!这是一生的请求!”

“深雪,保护好夫人,不准她轻举妄动!”他固执地望着我,最后一次笑了,然后挥挥手。在处所里,到处都是他留下来的甲兵,那些人就好像将我看押起来一样,让我寸步不能前行,无法阻止他送死。他轻轻松松地出了门:“前往本能寺!”

栏外的微雨,就像一重寒雾,隔绝了我的视线,我居然眼睁睁看着与他有关的整个世界轰塌……我抬起头,眼中有泪光,周遭一切都变成了朦胧幻影。

头顶上有东西嗡嗡作响,仿佛那个夏日的虫鸣,仔细分辨,却是我本来熟悉不过的日光灯。啊,什么时候起,已经回到了现代?在日本战国时代的半生,就如同夏日里的一场梦,转瞬之间,无影无踪。

“这位同学,你怎么了?”在白光里,身边的男人忍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

“请问你们是?”我恍然四顾,发现周围都坐着西装革履的人,他们的年纪都不像学生了。就算身边这个稍微年轻一点,看起来也该在三十岁上下。他浑身都穿戴最时髦的玩意儿,倒像个暴发户,充满好奇心。可是他举手投足却有一种高雅的气度,宛如做了几辈子贵族。

这里不是我们系的教室吗?讲台上是国内著名经济学家,我校的客座教授,他遥望着我,也是一筹莫展。这位先生长得有点像某部电影里的明智光秀,大家都给他取绰号呢……我记着梦里的事,在织田信长、明智光秀相继死掉以后,他的两个儿子发生内乱,可是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保护我。未亡人循例还是出家,我的法号还是当初那个。

后来我也死掉了,手里握着他的遗书。

“这是总裁班招生宣讲会!”还是我身边的男人好心对我解释道:“你应该是从上一节课就睡过去了,下课的时候老师和同学也没管你——怎么,人缘不好么?看着不像啊,挺漂亮一个小姑娘!”

你!你管得还真多啊!我一挑眉,终于看清他的容颜,那双狭长的眼睛,还有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嘴上不客气,却总是含着笑,美得几乎可以装成女子……我一下子呆住了。

“阿浓,原谅我把你未来的魂魄招来,原谅我不得不照样死去——因为一向宗的那个妖僧说,如果我改变了历史,未来的你也会不复存在,就算我眼前的你也会化为乌有!”

在当年的遗书里,他曾这么说:“那个妖僧为了要挟我妥协,就摄去你本来的魂魄。我们花了一年光景,却怎么也唤不回来你,才知道知道冥冥之中,你已经转世了。

他们本想从战国以前的时代摄魂,让前世的浓姬离魂,至少在他们面前,她还可以继续活着,不必下葬。可是那些中古时代的女人都觉得自己冤死了,吓得颠三倒四,没有一点浓姬的影子。更糟的是,她们没有活下去的意志,撑持不了多久。织田信长威胁要二度兴兵,一向宗的那个妖僧找到了我。条件只有一个,就是不管我说出什么未来的事情,哪怕预言战事和织田信长的死期,他都绝对不能改变历史,否则,我将不复存在。

事实上,在我的魂魄最初附在浓姬身上时,我曾经下意识说句一些历史真相,因为当时正在跟妖僧对抗,不愿意来到战火纷飞的时代。过后,当我彻底附身,却把最混乱一刻的经过给却忘了!

明智光秀、深雪并不是密谋复仇,只是普通的知情人。至于织田信长火焚山寺,自然是斩草除根,再也不希望意外发生了。那之后,他们坚守了十一年,光秀最后甚至不惜背负叛徒之名,按照本来的命运,在本能寺起兵——浓姬和织田信长吵架,的确是因为他花心、再三再四去宠幸外宅,也因为她同情弱者,对诸多事情见解不同,关系越来越僵。后来,她就出家了,很快被害死在外面。等他尝到痛苦,才明白,为了换回曾经的一切,他愿意做出足以影响一生的决定!

那时候他说:

“如果没有这个机会,我也只能用一生去追悔莫及。现在我有了机会,将你未来的一瞬偷到眼前,变成我幸福的十年,阿浓,你说我怎么会犹豫呢?

听那个妖僧说,曾经也有别的未来之人穿越而来,而他们所描述的未来生活无比精彩!在你的世界里,并不需要我这种人去拼杀,人们就可以安享着太平盛世。那么,只为了这个,我也愿意今夜死去,尽早换取魂魄转生,却看看眼前可爱的你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所以,请不要为我悲伤!

人间五十年,比之于化天,乃如梦幻之易渺,一度享此浮生者,岂得长生不灭? 非欲识此菩提种,生灭逐流岂由心——我不知道来世还能不能遇见你,倘若我有幸,能在那个幸福的世界里与你重逢,请不要装作不认识我!

就像我在这个世界里带着你前行一样,阿浓,请做我在新世界中的向导吧!

尾张的大傻瓜,织田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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