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对话框里半天没有动静,祁孟宸正有些庆幸,手机却突然猛烈震动起来。
“我居然现在才知道我学嫂的存在!”
“漂不漂亮?”
“身材好不好?”
“学长不要吝啬快爆照!”
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了去,握着手机发了好久呆,才想到回复一句:“我要去约会了,不说了。”
然后便真的不说了。
忘记了是谁最先沉默的,一整个暑假,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甚至到了后来,在学校里,竟也寻不见宋十清的影子了。
“你居然不知道?”文娱策划部的胖子副部一向与他交好,这会子在新学年迎新彩排后台见到他,便拖着他聊天不放了,可又见他话里有话,三句两句就要绕到那小干事的身上去,于是主动开了口,“听说是去罗德岛当交流生了,暑假里就走了,整三个月呢。”
什么?
“你俩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人家没和你说呀?”
说了还用得着来问你么!
胖子副部眼见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不放弃揶揄他:“吵架啦?”
祁孟宸冷冷瞥向他。
“看什么看?”见平日里一向温和的人此时竟露出这般冷峻的眼神,胖子副部心里发毛,一时没了底气,“十清这样一个好脾气的小姑娘,你都把人家气走了,害得我这里又缺人了,你说你究竟是干了什么缺德事啊!”
是啊,他究竟是干了什么缺德事呀?
一段未确定的关系,最怕有其他因素插足,是他过分了。
晚会开始前他就一直心不在焉,轮到他钢琴独唱时,这种放空的情绪更是进行到了极致,偏偏话筒就像和他作对似的,总是沿着话筒架滑向别处,他努力空出一只手,掰回来,又滑走,掰回来,又滑走。
来来回回间,他竟惊觉,这像极了他与宋十清之间的关系,无休无止的试探,翻来覆去的折腾,所以再在乎的人也会疲累,也会想要逃走。
怎么办?他的太阳,已经落到了地球的另一面去了……
巨大的酸涩感突然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起来,肋骨更是痛得厉害,好像正在被腐蚀一样,要不是工作人员及时冲上来扶住话筒架,他怕是会直接在舞台上撂挑子。
回到寝室他打开企鹅,才发觉他们的对话框从未像现在这样寂静过,寂静得突然让他不敢去打破这样尴尬的格局。
“嘿,哥们儿,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得告诉你。”
“你说。”
“我今天看见李檬了。”
“嗯。”
“还有一男的。”
“哦。”
“他们……”
“亲了还是睡了?”
“……”
放下手机,他竟唐突地笑出声来,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
他给李檬发了条短信,一句分手说得干脆利落。
“事不过三。”
他接起电话,语气冷漠得不像他自己,然后,李檬伤心泣诉的声音蓦地停了,紧接着,通话断了,落荒而逃一般。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出的门,怎么到的酒吧,怎么喝醉的酒,只知道一觉醒来,怀里那人的脸,一瞬间抚平了所有烦躁。
“十清……”
扇面一般的睫毛颤了颤,眼睛缓缓睁开了,眸色被晨起的阳光染成了通透的琥珀色,带着一丝小小的迷茫,简直称得上是可爱。
等等!
他像是被灼伤一样猛然从大床上跳起来,看见两人衣衫完整,才终于舒出一口气。
“昨……昨天……我……我喝醉了……”他发现自己又开始结巴,耳廓上的红亮全都情不自禁冒了出来,“我……我没做出什么……什么出……出格的事来吧……”
那人盯了他半晌,直盯到他血气全褪,尴尬得无地自容,才哂然笑了:“有啊。”
“啊……啊?”
“你当着酒吧里这么多人的面向我告白,这难道不叫出格?”
……
故事说到这里,已经是傍晚了,小楼外微微泛黄的日头斜斜照射在窗台的多肉盆栽上,干燥的泥土金灿灿的,像是在发光。
同样发着光的,还有两颗被各自隐瞒了许久的真心。
那些或美丽或心酸的情愫,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它们的容身之处。
“为什么……”宋十清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为什么我什么不知道……”
“傻瓜,”祁孟宸揉了揉她的脑袋,满眼疼惜,“我不说,你怎么会知道?”
君茂刚拿了一包新的抽纸过来,听见这话,忍不住问道:“可是她也一直瞒着你呀,怎么听你的语气,倒像是知道很久了?”
“有一些是这段时间想通的,”他顿了顿,突然叹了口气,“还有一些,是之前你姐姐告诉我的。”
宋十清蓦地抬起头来,一双哭红的眼睛里微波荡漾,就像被石漂打乱的湖面。
“她比你诚实,或者说,她想让宋十清变得不那么口是心非,所以她也这样做了。”
“十清啊,你就是个小骗子。就像这段时间,你总是表现得客客气气,可还是会下意识地依赖我。”他望着那双湖水一般的眼睛,有些狼狈地笑了,“其实虽然她把你模仿得惟妙惟肖,但只要稍稍留意一下这些细节,还是能看出些微差别的。然而我当时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即使宋十清变得不那么像宋十清了,我还是会不自觉地珍惜。”
笑着笑着,他的眼圈也红了:“因为我最开始喜欢上的那个人,太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