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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屠杀郡邸狱(1 / 2)

?大汉征和至后元(公元前92——96年)这几年,军事空前强大的大汉王朝可真是风雨飘摇多事之秋了,接连两场“巫蛊之乱”,掀起了长安皇都腥风血雨伏尸数万,给这个连年征战杀伐四方,遗留下来的一批批烈士遗孤中,又平添了一批灭门孤儿。当年一代雄才大略,手擎乾坤雄主天下,怀抱利器鞭牧四夷的汉武大帝,真是老了,糊涂了,昏聩了么!

他面对日一来临的,天地对人的大道法则“老将亡矣”深感慌怖,从而举倾国之力寻求长生不死丹药,耗尽因连年征战杀伐四方而虚耗的国库,大肆广建明堂祈求神仙降临,不惜千万将士出生入死刀头舔血一辈子,也挣不到的显贵官爵,招揽天下方术之士炼制“不死丹药”。

到头来,“神仙”本着天地对人的大道法则抛弃了他,一日之间封侯拜相身佩“天士将军”、“地土将军”、“大通将军”、“天道将军”六颗金印的方术栾大,虽然为他炼成了“不死丹药”,可惜不但逆反不了大道法则,反而加快了武帝老迈的龙体一天天走向“大限来临”的死亡脚步。

武帝在回天无力、万般无奈的绝望中,临终时不禁愧然长叹:“神仙之事,尽虚妄尔!”随尽斩方术之士,弃之荒野。

然而,舌吐方圆可铄金,心中有鬼鬼更恶。偏巧正在武帝有所醒悟之际,一条来历不明的赤蛇,跑来孝文皇帝庙堂闹事,竟然将庙堂群蛇全部咬死,持强盘踞霸占了庙堂,引发武帝身边一群奸邪近臣,趁机诛除异己谗言惑主:“陛下圣明,今有外蛇咬死内蛇入主庙堂,此乃天降邪崇灾星,非是那些术士的丹药不灵,而是有人觊觎庙堂神器,诅咒陛下所致啊!”

于是乎,接连两场的“巫蛊之乱”爆发了——

冬十一月,发三辅骑士大搜上林苑,敕令北军执金吾将士封锁长安十二门,掘地三尺大肆搜捕!很快,执金吾将士在武帝经常行走的甘泉宫驰道下,掘出了“偶人”。

武帝大怒,敕令将“大逆不道”的丞相公孙贺、大将军卫抗(已故大将军卫青之子)、诸邑公主、阳石公主满门抄斩,连坐门客、故吏、朋党、家眷多达一万八千余众,尽斩于市。

天意焉,凑巧焉?恰巧就在“巫蛊”祸起的这一日,太子刘据的东宫,竟然在长安城伏尸一片的腥风血雨之中,喜添新丁降生了一位婴儿,难怪朝野上下一时间谣传四起,都认定了这个婴儿就是天降的“邪崇灾星”!

果然,时隔六个月之后,这个“邪崇灾星”就在他东宫引发了灭顶之灾——案道候韩说和御史章赣,协助使者江允与给事黄门苏文,又在太子宫搜出了“桐偶人”。

武帝眼见“有人等着要继承他皇位”的话应验了,不禁气得吐血,连夜降旨丞相刘屈髦和奉车都尉霍光,率领南军羽林抄斩东宫满门,株连皇后卫子夫以及东宫门客、故吏、朋党、家眷高达二万七千余众,尽斩于市!只可惜该死的与不该死的都在劫难逃,偏偏阴差阳错就脱逃了这个刚满六个月的“邪崇灾星”皇曾孙。

一晃五年过去了,这个“邪崇灾星”被关押在大鸿胪郡地狱中,他已经在这里长成了五岁的小孩童。五年来,他病病怏怏几经频临死亡,却又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他要不是“邪崇灾星”降世,一个刚满六个月的婴儿,被关押在阴森可怖的郡地狱大牢里整整五年,会有如此坚韧顽强的生命力吗?一时之间,连汉武大帝,也惊疑不定了他这个皇曾孙的前世身份!

这一年的冬天,长安城天气变得又冷又怪异,整整一个冬天都是水墨滃染低云沉浮,到了“大寒”这一天,竟然降下了一层黑霜来。

人们都说,长安城这几年的冤魂太多了,天不收地不管的都聚集悬浮在了皇城空中,冤魂吐纳的是黑煞怨气,落在地上就变成了黑霜。

禁卫森森的郡地狱大院里,也降下了铜钱厚一层黑霜。黑霜染黑了地面,染黑了四围高墙,染黑了站在望楼上警戒的持戟兵卫,也染黑了孤零零蜷缩在院中一颗歪脖大槐树背后,痴痴呆呆仰望天空的小囚徒。

小囚徒是个病怏怏五岁小男孩,他身穿青布棉袄,头发蓬乱,苍白消瘦的脸庞上,一双迷茫空洞而又阴戾邪恶的眼神,让人毛骨悚然。此刻,他正抖瑟瑟的蜷缩着娇小的身子,仰面凝望着尘霾低垂的灰暗天空。

监狱的人们见了他,就像见了恶煞黑霜变化的“邪崇娃娃”一样惶恐远避,因为他就是那位一出生就带来了前后两场,震惊朝野轰动天下的“巫蛊祸乱”,第一次“祸害”了丞相公孙贺、大将军卫抗、诸邑公主、阳石公主满门被诛,第二次又“祸害”了他曾祖母皇后卫子夫、祖父太子刘据、祖母太子妃史良娣、父亲刘进、母亲王翁须、叔父刘和与二位小姑母,以及让长安城伏尸数万,满布腥风血雨的“邪崇灾星”皇曾孙刘病已。

昨夜,天降不祥黑霜,今日犯人们都不出来放风,他刘病已却是个例外,任何时候都可以出来在场院中游荡,狱卒和守卫们都对他惧而远之,不会来干涉他的自由,不管怎样他毕竟是东宫的灭门遗孤,当今皇帝的长房长曾孙。

这时,天空中黑云密布,诡谲莫测,全长安城的人都吓得不敢出门了,唯独他这个“小灾星”不怕,还不时的伸出一只小手,邪恶向空中抓那近在咫尺的低沉霾雾,好像他能够抓到满把的邪恶霾雾,抛洒长安城中,再度爆发第三次“巫蛊祸乱”似的。

正在这时,一个与他一般大的小女孩跑来他身边,气喘吁吁的喊叫:“皇曾孙哥哥快跑呀,皇上派人来杀你了,丙大人(廷尉监丙吉,掌管郡地狱)都带人去关大门了!”这小女孩也是一个小囚徒,名唤郭玉娘,是一代大侠郭解的孙女。

当年,郭解、郭怀义父子,啸聚游侠驰骛京师一代,刀折不法公侯,斩杀地方豪强恶霸,打劫府库钱粮发放民众。后来被神武将军霍去病剿灭,只有郭怀义保护夫人胡组和五岁的儿子郭丘贺脱身逃亡。

事隔六年,“巫蛊之祸”起,太子刘据与儿子刘进刘和,携带才满六个月的襁褓婴儿刘病已,领着东宫郎卫逃亡寿张县黄沙岗,避难在逃亡隐居荒野的郭怀义家中,终被丞相刘屈髦率军追杀围困。后来,刘据父子被迫自刎黄沙岗,郭怀义为了保护尚在襁褓中的太子遗孤刘病已,被奉车都尉霍光斩杀。

丞相刘屈髦算起来也是刘病已的叔祖父,这时见东宫满门伏诛,只存活了这个襁褓婴儿,他心存不忍,便命正在乳养女儿郭玉娘的郭怀义夫人胡组,领着六岁的儿子郭丘贺,怀抱郭玉娘与皇曾孙回京城待罪。胡组母子一来到京城,就和皇曾孙刘病已一起被关押在了这座郡地狱中,成了皇曾孙刘病已的乳娘。

这时,刘病已本能的跳起身,手拉郭玉娘一路飞奔去了监狱牢房。

监狱里,讻讻嚣嚣一片大乱,面临灭顶之灾的犯人们争相伸出双手,挥舞哭嚎:“冤枉啊——快放我们出去啊——不要杀害我们啊——”

刘病已手拉郭玉娘顺着两排牢房夹道,一路奔奔磕磕来到他们的牢房门口,两名狱卒慌忙打开牢门让他俩进去,随即又“哗啦”一声关锁了牢门。

正在牢房里焦急等候他俩回来的两位女囚、与两名小男孩,慌忙一齐围住刘病已,争相安慰说:“不怕不怕,丙大人会保护你的!”这两位女囚都是刘病已的乳娘,一位是郭玉娘的母亲胡组,一位是渭城女囚郭政卿,她们都是奉命乳养刘病已的。两名小囚徒,一位是郭玉娘的哥哥郭丘贺,一位是郭政卿的儿子雷奋。

郭丘贺今年一十岁,雷奋与刘病已和郭玉娘同岁。雷奋是当年太子率更(东宫郎吏)雷无忌的遗腹子,当年巫蛊祸起,太子率更雷无忌格杀前来拘捕太子的御史章赣,率领东宫郎卫保护太子父子逃走,后来被丞相刘屈髦与奉车都尉霍光率领大军围困,雷无忌被奉车都尉霍光斩于马下,太子父子自刎黄沙岗。巫蛊之乱过后,雷无忌被满门抄斩,只有夫人郭政卿身怀六甲,按大汉“可缓期执行孕妇”的律令幸免于难。郭政卿这才在郡地狱中生下了雷奋,也就和胡组一起成了皇曾孙刘病已的乳娘。

此刻,他们见刘病已和郭玉娘回来了,郭丘贺急忙跑去牢门口望风,雷奋就抱住郭玉娘说:“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郭玉娘却一把推开他,抱住刘病已,扬起一双汪亮大眼喊叫:“皇曾孙哥哥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雷奋见大家都在保护刘病已,他只好也走去了刘病已身边。五年的监狱生活,已经将这胡、雷两家五条性命,紧紧的和皇曾孙刘病已的生命系在了一起,一旦皇曾孙刘病已死亡,他们两家五口人也就没有存活的价值了。

突然,郭丘贺惊恐喊叫:“娘,他们杀进来了!”

胡、雷两家人慌忙合抱刘病已躲去牢房一角,又忙争相安慰说:“皇曾孙不怕,丙大人一定会保护你的!”却见刘病已稚嫩的脸庞上,似乎看不出恐惧,有的只是茫然莫名的绝望与愤怒。

五年来,尚在世事懵懂中的刘病已,也听说了他的身世与“邪崇灾星”的身份,他真就茫然不明了他怎么会是“邪崇灾星”了,他真有那样可怕的“神通”吗,可是他怎么就一点也感觉不到呀?

正这时,牢门“哗啦——”一声打开,廷尉监丙吉仗剑冲进牢房,反锁了牢门,将牢门钥匙抛去墙角,向牢门外狱卒大喊:“赶快保护皇曾孙,你们快去挡住羽林军!”不想,门外的狱卒却一哄而散,各自保命去了。

牢房一隅,胡、郭两家五口紧紧合抱着刘病已,一时间都惊恐的浑身哆嗦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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