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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屠杀郡邸狱(2 / 2)

只一时,就听外面大队御林军杀奔进来,无论在押囚犯罪行轻重,全部杀戮,监狱中霎时凄厉哀嚎,扬播一片腥风血雨······

内谒者令郭禳赶来皇曾孙牢房,手捧圣旨厉声喝叱:“大胆丙吉,你再敢抗旨不尊,休怪本官撞开门去,连同你首级一齐取下!”

丙吉仗剑疾呼:“下官粉身碎骨又有何惜?今圣上一时不明,误信奸邪之言‘长安狱中有天子气’,竟然降旨无论轻重,尽杀狱中囚徒。郭大人啊!你何不念在皇曾孙襁褓蒙难,今在狱中孤苦伶仃、九死一生才存活到五岁啊?”

“本官只是奉旨行事,就算有怜念皇曾孙之心,又岂敢违抗圣命?来人,速速破门而入,杀无赦!”郭禳怒斥。

御林军雷吼应“诺!”各执刀剑挥砍栅栏木门。

“住手——郭大人且听下官一言!”丙吉惶急吼叫。

郭禳一向敬重丙吉为人刚直,持法公正,从来不向权贵低头,就连武帝也赞叹丙吉是“硬脖颈丙吉”。他这时忙挥手止住众军,就问:“丙大人可愿打开牢门,交出在押囚犯吗?”

不料,丙吉“扑通”一声跪倒尘埃,叩头哭求:“下官只求郭大人慈悲为怀网开一面,就放过这可怜的五岁孩童一条活命吧!”随一阵扣头在地,“嘭嘭嘭嘭”直磕得额头鲜血流了下来。

郭穰不禁气得“你!”的一声,跺足呵斥:“皇命如此,谁敢徇私?丙大人又何苦如此为难本官了!”随转过身不忍再看丙吉,挥手喝命,“速速打开牢门!”

众羽林军再度一拥上前,挥砍牢门。

丙吉眼看皇曾孙难逃一死了,不禁爬起身挺起血淋淋的脸孔,暴怒咆哮:“郭禳!你今日杀害了皇曾孙,就不怕明日再落个江允苏文的可耻下场吗?还有你们,你们一个个都得死,都得为今日的皇曾孙陪葬,你们别忘了,皇曾孙可是皇上唯一幸存的长房长曾孙,明日皇上一旦有所明悟,怜惜了皇曾孙无辜枉死,你们都将被灭族,被灭族啊!”

郭禳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暗想:“是啊!想当年‘巫蛊之乱’,那使者江允与给事黄门苏文,他们也是奉旨捉拿太子刘据满门,逼得太子刘据与皇孙刘进刘和走投无路,自刎在了寿张县黄沙岗,皇后卫子夫自缢宫中,太子满门及其门客、故吏、外戚、朋党等,二万七千余众被斩于市,只遗存了眼前这个当年尚在襁褓中的皇曾孙。后来,皇上一时思念皇后与太子,竟然不容分辨就将苏文绑缚灞桥点了天灯,诛灭了江允三族。就算那江允和苏文有构陷太子的嫌疑,可是丞相刘屈髦与寿张县令都是奉旨协助江允苏文的,他们后来还不是被皇上借口其它罪过,诛灭了满门吗?”

如此一想,郭禳不禁心中一阵后怕起来,慌忙喊叫:“且慢!”随挥退众军,上前就问丙吉:“依丙大人之意,难道要让本官抗旨不尊,立取抗旨大罪不成?”

丙吉见郭禳终于肯放下屠刀了,慌忙插掌恭揖,感激涕零说:“多谢大人宽恩,能给这可怜的皇曾孙最后一线生机。不过请大人放心,大人此去回宫复命,尽可将一切大罪都推在下官身上,下官情愿用满门性命保全皇曾孙一命!”说着,又连连向郭禳恭揖不迭。

郭禳不禁摇头惨淡一笑说:“也罢,既然丙大人都用满门性命换取皇曾孙一命了,本官身为一名宦吏别无家口,又何惜了这区区一条命去?怕只怕就算丙大人搭上满门性命,再加上本官这条命去,也是回天无力啊?”

“大人此去只管复命,万一天意不怜皇曾孙,下官也就无话可说了!”丙吉慌忙说。

郭禳此时明知天威难测,进退都是死路一条,没奈何只好点了点头,回头喝命众军:“你等可在此守候,本官这就进宫请旨定夺,在圣旨未到之前,你等定要保护皇曾孙周全!”

众军一齐插掌应“诺!”

郭禳这才急匆匆赶去了未央宫。

肃穆庄严的未央宫大殿,须发苍苍的武帝靠坐在盘龙宝座上,神情萎顿,昏昏盹睡。他已不在了当年雄才大略,神威天下叱诧风云的凛凛威仪。中书令戴长乐小心翼翼的侍立在一旁。殿前三百名御前武士昂然侍立,敛容屏息不敢稍有动静。

这时,郭禳慌张张趋步低头走进大殿,匍伏地上战战兢兢,叩头哭泣不敢开口。

戴长乐轻手轻脚的走去武帝身边,低声呼唤:“陛下醒醒,陛下醒醒,郭禳回宫复命来了。”

武帝这才睁开一双黯淡无光的龙目,让戴长乐扶他坐起身,面无表情的徐徐问:“可曾灭了狱中的气象?”

“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罪臣去了郡地狱中,业已尽数伏诛了在押一干囚徒七百三十六口,只有皇曾孙一人被廷尉监丙吉胆大妄为抗旨不尊,关锁牢房舍命保护。罪臣急不得入,伏请陛下赐臣万死之罪啊!”郭禳慌忙叩头哭诉。

武帝皱眉一会,忽然问:“皇曾孙今年多大了,他哭了吗?”

郭禳怔住一下,慌忙顿首说:“回陛下,皇曾孙五岁了,不,不曾哭!”

“不曾哭?”武帝略显诧异的问。

“罪臣不敢隐瞒陛下,当时皇曾孙只是受了惊吓,但并不曾哭!”郭禳复又叩头说。

武帝不禁口中喃喃:“一个五岁孩童面对死亡,竟不曾哭?”

戴长乐昔日曾与太子刘据私下交厚,这时忙赔小心笑脸说:“皇曾孙乃是陛下的嫡亲曾孙,可能预感到陛下仁慈会怜惜与他,所以就不曾哭啼了。”

武帝不禁瞥望戴长乐一眼。戴长乐吓得慌忙低头退后,不敢出声了。

武帝沉默良久,毕竟父子连心,由不得又想起了当年太子刘据的许多仁孝好处,禁不住潮红了眼睛,随无力的摆手一下说:“罢了,且留皇曾孙一条活命吧。”

郭禳、戴长乐喜出望外,慌忙伏地涕泪呼拜:“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啊!”

翌日,天下大赦,老迈龙钟的武帝虽然思念儿子刘据当年冤死,可怜皇曾孙年幼孤苦,但他是大汉王朝的天子,是天下臣民的偶像,为了宗庙社稷稳固,为了大汉天下长治久安千秋万代,他不能为他的皇太子刘据平反昭雪,承认这场由他下旨伏尸数万,血染长安城的“巫蛊之乱”是冤案,这无疑会严重的损害他一代神武大帝的伟岸形象。随降旨宗正府:“昔日太子虽有罪,姑念皇曾孙尚在襁褓无辜,今可与皇曾孙注籍宗室,视家人子(宗室无官爵的子女)养育掖庭(居住先帝无子嗣嫔妃与有罪宫人的后宫)。”

越明年,武帝病危,册立第六子八岁刘弗陵为皇太子。为了杜绝前车之鉴吕后挟持幼主乱政一幕重演,武帝临终之时赐死了刚满八岁的皇太子的生母赵婕妤。以奉车都尉霍光(已故冠军侯霍去病的弟弟)为大司马大将军,车骑将军金日禅、左将军上官桀、右将军张安世、后将军赵允国为副辅,与帝姊盖长公主共同奉养辅佐少主,是为孝昭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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