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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百顺出生(1 / 1)

?1933年农历四月二十四,亚乌的长子许百顺出生了。据回忆,那一天,大肚子的亚毛正往山上挖山芋的路上,突然看到了一个树桩,

那时候,树林都属于国民党政府,是不允许私自砍伐的,而凋零在地上的树枝树叶,早被村妇们一扫而空,用来烧火,甚至充饥。冷不丁的一棵树桩,在亚毛眼里是珍宝,她非常兴奋,怕被别人看见,来不及回家拿锄头,挺着大肚子,坐在地上,徒手用力拔树桩。

树桩扎根很深,一个孕妇的力气绝不是它的对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树根才有点松动,就在这时,肚子突然疼痛。亚毛意识到要早产了,想往回赶,可是又舍不得那棵树桩,走了几步,又回头,再拔一拔,一用力,肚子又痛,她捂着肚子往上拔,终于把这一棵从硬实的山地上拔了起来。

她背着十多斤重带着根的树桩下山,肚子开始下坠,她只好坐在地上挪动,一手是护前面下坠的胎儿,一手拖着后面笨重的树桩,手一边叫痛,一边用力地往前挪。

大汗顺着她的额头往下四流,临产的绞痛几乎让人晕厥,可是身后的树桩仍然舍不得丢弃。她停下来歇了歇,隐隐约约地听到不远处有行人山上的声音,此刻的她多想叫一声帮助,但是害怕别人举报她挖了树桩。

她把手背塞进嘴里,让牙齿狠狠咬住,不让自己发出声响,一股绿色的羊水从裤衩下流了出来了,那是胎便拉在上面,没有经验的亚毛吓坏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躲到树林从中,还没脱完裤子,一颗毛茸茸的头就冒了出来,她用力一拉,掏出一个老鼠一般大小的早产儿,全身通红,连着脐带,哇哇哭啼。好在先前听过婆婆讲述自己接生的办法,她伸出血淋淋的手从旁边摸到了一块瓦片,按照大人的说法往孩子的脐带一割,再打个结,就算“断脐”了。

她扯下自己的衣服往孩子身上一包,背上树桩,一路滴着血,回家了。家里的灶台前有一堆秸秆灰,听老人们说,秸秆灰是止血消炎的好药,南日岛的妇女生孩子都靠它。

她就装了一碗秸秆灰,就往自己的下身洒去。

虽说是第一胎,当许亚乌听到孩子的响声,就当是她放了个屁一样。

他隔着墙壁在抽烟斗,头也没有探出来,不紧不慢地问道:“生的是啥?”

“他爹,男孩子”亚毛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那就好,要是小娘仔(女的),就扔去浸马桶。”许亚乌听到是男孩子,才从床上爬了起来,看到这个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男孩子有点像他,这才喜花大开。

女孩子浸马桶的事可不是亚乌吓唬的,岛上重男轻女十分严重,刚刚出生的女婴被浸马桶或者放水流的例子很多。

“他爹,没有奶水,给我煮些地瓜干。”亚毛躺到床上,第一次央求自己的男人为自己做一件事。

瓦缸里还有十几片发霉的地瓜干,这是亚毛偷藏起来给自己坐月子的,这下不得不把私藏地址告诉男人,亚乌打开瓦缸的盖子,看到妻子居然还藏着地瓜干,而前些日子家里一直吃芋头,不由地火冒三丈,指着刚刚生下孩子的妻子说:“你呀你,全天下竟有你这样贪吃的女人?老公会给你都卖了吃!”

骂归骂,看在许家有后的份上,他还是把地瓜干让给了老婆,亲自熬了点汤给她吃。

这些地瓜干,是亚毛月子里的唯一的吃食。她舍不得把汤喝光,留着给儿子当奶水。孩子刚刚生几天,阿毛一滴奶也没有下,她又得上山挖山芋了。

这个季节,山上一片贫瘠,种植的山芋青黄不接,能吃的只有芋叶子和根系。而海上没有海路,近海的鱼群捕捞近空,渔民们已经好几天歇船在家了。

又到了东海王登门收鱼租时间,交不上鱼租,下个季度的船只也不能使用,一家人又要受饿。

亚乌的吗啡瘾开始发作,他把家里唯一的一把椅子拿去卖钱后,又开始打量起自己的儿子,虽然早产,只有3、4斤,但是男孩子也能卖个好价钱。

他趁妻子不在,偷偷地跑到屋子里,想用一颗不知哪里拿的龙眼核堵住儿子的嘴,不让他哭出声音来。没想到,这颗龙眼核卡在儿子的喉咙,怎么吐也吐不出来,呛得他哇哇大哭,亚乌吓坏了。经过几番折腾才把那龙眼核抠出来,亚乌看他命硬,也许也是父爱萌生,这才打消了卖儿子的念头。

恰巧算命先生路过,算了一卦,说这孩子一生会有无数磨难,便给取名“百顺”,希望他能够逢凶化吉,凡是百顺。另送了他一句话“人生多难,万事百顺”这句话便成了他一生的护身符。

童年的百顺都是在海边度过的,不管冬天夏天,他和堂叔亚林,堂哥阿迪等几个小孩子都是赤身裸体泡在海边。黝黑的身子,像泥鳅一样光滑,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

东岱村的海边美极了,巍峨的大桥山一半在岸上,一半延伸到海里,光秃秃的岩石组成不同的图样,有的像熊掌,有的像猪鼻子,有的像猫耳朵,远处是大麦山,是一座无人岛,是紫菜的生产基地。几艘小帆船停靠在距离海岸线十来米的地方,母船连着子船,在风浪中一摇一晃。这些船只都不是渔民自己的,都是向东海王租来的,所以这片海域,连着紫菜岩,都是姓王的。

近处是几块大礁石,扒开小碎石,伸手一摸,就有许多海螺冒出来,常见的有畚箕螺,鼓螺,苦螺,石钟乳,更有花纹亮丽的万宝螺,长得像笔架的鬼爪螺,浑身是刺的海胆,另外是拔不下来的附在礁石上外壳坚硬的藤壶。一个调皮的孩子拾起一块鹅卵石,朝水下扔去,水花四溅,一舔,嘴角上,都是咸咸的味道。

忽然一阵海浪涌来,把一个巨大的水母冲到身边,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他们开始抢夺,奔跑,把抢来的水母当作一顶晶莹剔透的冠军帽戴在头上,而没有抢到的小儿一把抓起沙子,朝冠军扔去,所有孩子们的脸上都是沙子,笑声传遍整个海滩……

在年少的渔家孩子们的心中,大海充满母性的恩赐。他们常年累月在母亲的怀抱中嬉戏,耍水,在海浪的咆哮中,一年年长大。

海滩的另一边,是在补网的渔妇,她们也是常年赤脚,身上穿着红色的民国衣裤,头山带着几斤重的银制发簪。梭子在她们的手中轻快地飞舞着,蓝色的渔网上长满了黄色的苔藓,和着阳光的味道,鱼香味扑鼻。渔妇们边补网,边等待着自己的男人归来……

在幼小的百顺的忆中,父亲阿乌虽然会打吗啡,却有一身的捕鱼好本事,他水性好,虽然瘦骨嶙峋但是力气大,每一次出海捕鱼,都能满载而归。

夕阳西下,扬着布帆的船只归来,岸上的妇女们开始欢呼:“嗨哟,渔船升起三角帆嘞”渔船在海洋里行驶时,如果遇到顺风顺水,渔民们就会扯起赭色的大帆,再在船尾扯开一个脚,形成“三角帆”,渔船就会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海天之际飞行。

一时间,海滩就像赶集的菜市场一样热闹,虾米杂鱼,黄瓜带鱼,虾蛄螃蟹,巴浪鲳鱼……品种多得数不过来,渔民的脸上挂着疲倦的喜悦,遇上丰收年,除了交付鱼租,总能剩下点杂鱼,做成咸鱼或者晒成鱼干。

许亚乌每一次出海,百顺都要跟着母亲到海边等船,父亲的船船头刻着一个披甲带盔的将军形象,他是一船的老大,人称“四面风船大”,因为他能够在漫无边际的海上的四面来风判断方向,给一船人带来安全。十年来,这个称号没有改变。

“四面风”的船捕鱼量逐渐增加,但家里的收入并没有增多,因为亚乌吗啡瘾越来越厉害,家里债台高筑。这不,下了船,他衣服都没有换,就钻到吗啡所去了。

亚毛在背后叹息道:“一艘船顶人家几艘船,如果不是打吗啡,一家人一年都不会缺吃的。”那时候百顺还小,他无法体会母亲听到这些话时候的心情。

黄昏时分,炊烟升起,柴火灶里煮着香喷喷的新鲜的海鱼,一家人围坐在院子的石块桌子前,津津有味地吃着芋头饭,阿林叔拿来地瓜烧,叫上家族的兄弟在一起喝一盅……男人和女人之间没有太多的话语,孩子在长辈面前循规蹈矩。

天空扯下了帷幕,疲倦的渔夫和渔妇早早地进入了梦想,这便是渔家的一天,平凡却踏实,时间的带子就这样一条条剪去了……

没多久,母亲的裤腰带一抖,又生出了珍顺,肚子里又怀着珍花。

可是,好日子就像老黄历一样,被翻到了最后几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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