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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太子新妇(2 / 2)

窗外天色渐隐,阴霾的云层如铺展的厚卷,缓慢延伸到苍穹尽头。

春雷声声,偶有几滴雨珠敲打窗纸,晕染开点点波澜。

若说时间是个大磨盘,那么这近七年的时间,足以将一个少年磨砺成一个坚忍冷酷的男人!

端木侧眸睨向那半敞窗扇,瞧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俊雅出尘的眉间仍是一派淡然祥静。

清谷静立在侧,忍不住出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公子如此这般促成太子的婚事,于我们有何益?属下实在是不明白公子此举!”

端木眸光微转,冰白精致的脸容上浅绽薄雾般捉摸不透的笑,语意深长地道:

“且看着吧!帝都的天,马上就要变了——”

看着自己的心腹那疑惑不解的目光,他的唇边浅笑依然,而那双眸底,正肆意散发出邃黯的冷光。

他的又一颗棋子终于落目了!钟毓宫里这几年佛烟袅袅,自从娴妃的表妹淑妃去世之后,她就几乎从不出户了,成日里吃斋念佛。

听着熟悉的木鱼声,侍女婉儿走上前,用银针轻挑烛芯,她看着娴妃的背影,在一旁轻声道:

“今日乃是七殿下生辰,陛下此刻在夜翎宫为那孩子庆生,娘娘,如今形势之下,于我们二殿下十分不利啊。”

娴妃的手一顿,但很快又恢复那熟悉的节奏,她有些悲哀地笑了笑,这几年只有听着木鱼声,她的心才能平静,自从嫣儿走了以后,这宫里就显得越发冷清,她已经好久没有安稳地睡一觉了,每当她闭上眼脑海中就浮现嫣儿凄惨的死状。

她纤长的睫毛惊颤,那张万年不变的淡静面容上蓦然震荡开一丝裂缝,是她无能,没有保住她的性命。

婉儿见她似有所触动,又自顾自地说道:

“陛下一向奉行节俭,这几年甚至连自己的生辰都不允许内务府操办了,却独独记得夜翎宫那两位的,奴婢听说这次陛下本来又要大肆操办一番,还是被中宫那位给劝下来的,宫里已经有传言,如若不是长幼有序,名分早定,这东宫太子之位必定是那瑾王的。”

其实何止宫里,就连宫外——

陛下的偏心已是再明显不过,就连那个被皇后收养的三皇子,也跟着受宠,而自家娘娘这几年却是醉心于抄经念佛,毫无斗志,再这样下去,她简直不敢想象日后。

她在娴妃身侧的蒲团上跪了下去:

“恕奴婢斗胆说一句,娘娘实在不能再如此消沉下去,您也要为我们二殿下多想想啊,那个孩子打一出生就被封王,而我们殿下至今却还是只是一个殿下,这次据说陛下要为太子殿下大婚选妃,我们殿下和他只差一岁,陛下却根本想不起我们的二殿下也早到了大婚的年纪了,若不是三年前太子殿下自请为外祖母守孝三年,生生耽搁了自己的婚事,咱们殿下何至于在现在连个侧妃都没有?娘娘——奴婢实在是觉得世道不公——”

想到二殿下至今未娶,她不禁有些潸然,如今陛下偏心中宫所出,自家娘娘又是一天到晚的念佛,她家大人又远在宫外,是一外臣,皇家的家务事毕竟不好插手,现如今,还有谁能为二殿下谋前程?

娴妃原本平静如水的心好似是被焦油灼到,她缓缓地睁开眼,看着落泪的婉儿,有些不忍地别过眼:

“你说的本宫何尝不知,只是,现如今,本宫又能如何,自从淑妃去世,陛下就一直在冷落我们的宗族,如今我还能高居这个位子,纯属侥幸了,至于骏儿,他——”提起自己的儿子,她的眼睛微酸,声音也跟着弱了下去:

“是本宫这个做母妃的没用,生生拖累了他——”

一想到自己从未替那孩子做过什么,她不禁满面怅然。

婉儿抹干眼角的泪渍,她坚定地正视自家主子的眼,一字一顿:

“娘娘切不可妄自菲薄,放眼如今,除了中宫皇后,这个后宫中也就数您份位高,如果娘娘能够为我们殿下放手一搏,奴婢倒是有个计策——”

她咬咬唇,眉头微微一压,凑近几分,轻声道:

“良禽择木而栖,娘娘可以寻找自己的盟友,为咱们殿下找一个可共进退的——”

娴妃的心波浮动一丝激荡,她的脑海中很快闪过些什么,她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婉儿,有些犹疑:

“你是指?”

婉儿在她的目光中静静地低下头:

“昨日,奴婢收到老大人的密信,柳相这几年一直按兵不动,今年却是动作频频,想必也是感受到来自中宫的威胁了,娘娘,我们这时候如果能与他联手,想必对我们殿下日后的前途定有助益,何况——”她顿了顿:

“娘娘别忘了,太子从小和咱们殿下较好,俩人从小一起长大,这份情谊是任何人无法取代的——”

她的眸色在不觉中变暗:

“再说咱们家大人的意思,也是要与柳相靠拢,现在就看娘娘您的意思了——”

这几年虽然娘娘自我消沉,可她却不甘,与宫外时常联系,如今,老大人急了,再也不能放任娘娘这般下去。

就算是为了殿下,她们也该拼一把,不管前程如何,但求落子无悔!

她将目光投向那慈悲的佛,佛台前幽渺的烛火倒映在她的眼中,像淡淡的光线一点点射透朦胧云雾,驱散掉迷失中的彷徨不安。

娴妃屏息,安静听完她的话,许久的沉默之后,婉儿听到了她叹息般的声音:

“容我再好好想想——”

她露出释然一笑,这般,想必娘娘是听进去了!

这一日,是钦天监选得黄道吉日,宜嫁娶。

皇家聘礼在一大早便被陆续送到景府,浩浩荡荡的朱红车架蔓延了整个街市,鸾车一早自仪门出来,直到日中还有聘礼源源不断送出来。

香茗阁中,端木临窗而坐,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中的青瓷茶盏,静静地观看者楼下的闹腾,仿佛外界那些欢歌笑语于他无关。

他双眼半眯,看向那皇城的方向,眉宇间逐渐涌现一股阴邪。

景府大门的洞开,全府之人无不俯首在地,远远地迎进传旨的内侍。

“景晖接旨!”

一面色白净的内侍扯着尖细的喉咙继续唱念,语声穿透薄雾,景晖激动得双手发颤,一字不落地聆听圣旨:

“奉天呈运,皇帝召曰:

今我赫连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东宫太子已过弱冠之年,为保社稷之稳固,皇室之安稳,特遵崇祖训,行以大婚,为我皇室开枝散叶。今有景晖之女景未央,年芳十六,婉娩天资,才明夙赋,柔嘉居质,婉嫕有仪,实能母仪天下,钦定为东宫太子妃,择吉日与太子完婚,入住东宫,望其与太子相扶相持,勿负众望,彰显后宫贤德,以慰朕心。——钦此”

内侍刚宣完旨,景晖就已经激动地上前三叩首接旨,内侍清了清嗓子,继续讨好地说道:

“大喜啊,咱家在此恭贺景大人了!”

他一摆拂尘,施礼:

“好了,咱家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了!”

景晖从大喜中回过神来,突然一把拉住那内侍的袖子,轻声道:

“公公留步!”

他将一个装有金瓜子的锦袋悄悄地塞入那人的袖子,耳语道:

“这是下官一番心意,还望您笑纳!”

那公公在袖中一掂量分量,顿时眉开眼笑:

“哎哟,既然大人如此盛情,那咱家就不客气了。”

说完,便喜滋滋地带着全班人马回宫复命去了。

景晖紧紧地抓着手中的明黄圣旨,愣愣地站在大厅中,似是高兴得失了言语,直到手下的人齐齐道喜,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这一天!他终于盼到了!

他转身,箭步往供奉景家历代先祖的祠堂走去!他要让祖先们看看,景家的荣光就在眼前了。

大婚的日子很快便来临了。

农历四月十八,又是一个吉日,这一日,天还未亮便有宫中内侍匆匆送了喜帖过来,宫人沿途设喜纱红毯,仪仗队伍巳时出发,行至景府已是午时。

随着那一身火红嫁衣的新娘踏出景府,景晖一路晋祝婚辞,临踏出门口的那一刹那,景未央隔着火红的头纱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躬身拜别双亲,然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地由芝兰搀扶着入轿,内命妇缓缓地放下帘幔,命鸾辇即刻起驾。

在喧天锣鼓的锣鼓声中,仗队国乐,太子妃鸾驾缓缓向前移动,景晖远远的目送轿子远去,目光变得更加遥远。

他的耳边突然想起七年前陈公公的话:

太子妃就是日后的皇后!

景晖浑浊的老眼里凝满猩红的狂热:是的!为了景氏一族的荣耀,他可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当今太子大婚,璃宫张灯结彩,宫人头上戴了杜娟红,应时应景。

这一日,东宫终于迎来了它的女主人——景氏未央。

夜晚,夜翎登上楼阁远眺东宫方向,看着那灯火通明的地方,她缓缓地抬起头,望着悬挂在天际的一轮明月,眸中是沉沉的冷意。

在陛下的默许下,这桩婚事还是成了定局。

罢了,既然已是定局,她又有何不能释怀的,她也乏了,明日还得接受那名义上的儿子儿媳的请安不是么?

第二日一早,夜翎一袭盛装,还未等来前来请安的太子夫妇,却被自家的小鬼缠得头疼!

瑾儿八爪鱼似得紧紧猫缩在夜翎是怀中,原本华美无折的宫裳被这小家伙抓得起皱,夜翎无奈地和儿子对视,心中郁闷不已,这个孩子的秉性到底像谁啊这是?

夜翎仔细地端详着瑾儿的容貌,有些酸酸地撇撇嘴,随着瑾儿的长大,他的容颜越发肖似陛下,难怪前几日宫里传言——

一想到那个可怕的传言,夜翎的眼里蔓起一丝冷芒:

那个背后造谣之人,真是用心险恶啊!若是揪出此人,必然不能轻易放过!

她抱着瑾儿的手紧了紧,懵懂的瑾儿却依旧无知无觉在她怀里打滚撒娇,看得夜翎有些啼笑皆非。

瑾儿特地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要来看太子哥哥的媳妇,昨日太子府人太多,他人小腿短的,被那些大个子们挡着视线,压根连新娘子的衣裳片儿都没看见,昨夜临睡前灵素姑姑对他说,今日大哥要携新妇过来母后这里请安,他兴奋得一晚没睡,一大早就逼着常青把他带过来了。

他眨眨眼,清亮的眸中闪过一道狡黠,继续牛皮糖般地粘着自己的母后,歪着小脑袋笑得没心没肺:

“母后,昨日儿臣有去看太子哥哥的新娘子哦!”

夜翎佯怒,立马沉下脸,用纤指狠狠地点他的小脑袋,教训这个死小子:

“顽皮!难怪昨日你灵素姑姑回来的这么晚,原来是被你个小缠鬼缠住了!”

无奈自家母后长得太美,那张脸,无论如何生气板脸都没啥威慑力,除了越发冷艳,也就剩下眼底深藏的那股子爱怜。

瑾儿是个皮实机灵的,见母后要动怒了,眼珠子咕噜一转,忙机敏地转移话题:

“母后,母后,太子哥哥都有太子妃了,那我三哥是不是也快要娶妃子了呀?”

听他蓦地提及寒儿,夜翎有些愣,要不是瑾儿的提醒,她倒是忘了这点,许久,她颔首:

“这是自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三哥也到了该大婚的年纪。”

瑾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突然想到什么,一张小脸垮了下来,他可怜巴巴地钻进母亲的怀里,有些闷闷道:

“那——那三哥要是大婚了,以后是不是就不能陪瑾儿玩了呀?”

一想到日后三哥有了媳妇儿就忘了他这个弟弟,他那张玉琢般的小脸立马皱成一团,似是很不愿意。

夜翎温柔地看着自己天真的儿子,谆谆道:

“当然了,他是你父皇的皇子,以后定是要帮你父皇安邦定国,怎能老是被你缠着胡闹。”

瑾儿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三哥若是不来陪他玩,他就缠着闹着,三哥一向最疼自己!

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他献宝般地冲母后耳语:

“母后,昨日我和二哥,五哥去看太子妃,可我三哥没去——”

看着儿子这般古灵精怪的模样,夜翎越发头疼了,按了按太阳穴,没声好气道:

“他这几日和文馆的几位儒生忙着给陛下编写年册,哪有时间像你这般顽劣!”

她话音一顿,顾不得儿子的胡搅蛮缠,突然正色认真道:

“不过,被你一说,母后倒想起一件事,如今太子大婚了,你三哥也虚岁17,老大不小了,母后也该跟你父皇提及一下了。”

她眸中精光一闪,寒儿虽然寄名在她这儿,但身后势力单薄,元家在朝中的残余势力,想必这些年下来也已经被陛下清除得差不多了,若是这次能够借机为寒儿觅得一位朝中亲贵之女,于寒儿必是助益多多。

她突然陷入沉思,开始在脑海中一一删选合适的人选——

今日太子夫妇前来拜见皇后,灵素身为夜翎宫大宫女,一大早就带着人在外殿忙碌不已,刚才太监禀报说,太子夫妇此时就在门外,后宫嫔妃也已相继到场,都在外候着,这不,她急急忙忙地赶过来请娘娘过去主持大局。

灵素擦墙而行,还未走近殿门就看到一抹修长的熟悉背影投映在宫墙上,遗落出一股隆冬寂雪般的单调与萧索。

她眸中漾起一丝惊讶,却也极快地收起了神色,不慌不忙地施礼:

“奴婢见过三殿下!”

少年缓缓地转身,脸上似有还未来得及隐藏的一抹忧伤,他静静地看了灵素许久,才淡淡道:

“起吧——”

见他似是在殿外站了很久,却好像没有进去的意思,灵素忍不住问道:

“殿下为何不进去,七殿下也在里面陪着娘娘说话呢?”

赫连寒羽似是有些神思不属,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垂着眼,似有心事万重,灵素未免尴尬,便马上往四周望了望:

“那些丫头呢,怎么看到殿下来了却不去禀报——”

少年羽睫低垂,抿着花瓣般柔嫩的唇,脑海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稍后声音低不可闻道:

“不用了,灵素姑姑,我突然想起今日约了夜太傅商讨落地志的编纂,还是改日再来和母后请安——”

灵素被弄得有些不解,这些年来,三殿下一向是晨昏定省过来请安的,从不间断,今日怎的——

还未等她说话,就见那少年转身,她不解地看了看紧闭的殿门,又看看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哎,殿下——这——”

少年的脚步顿了顿,许久,灵素才听到他轻飘飘地说了句:

“别和母后说我来过——”

灵素还未反应过来,就已不见了少年倔强的身影。

她有些疑惑,今日三殿下好像与往日不太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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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景未央报到,各位亲有啥感想,畅所欲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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