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沙暴已渐渐平息,偶有清风从窗外拂过,带来一阵雨后清新的气息。
他走到窗边,抬头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
多少个夜晚,自己就在这样沐浴着月光,一遍又一遍地练剑。
他和姐姐都是佃农之后,小时候的一个雨夜,家里被一群战败的匪兵洗劫,父母惨死在他眼前,幸亏弥勒教教主宋子贤路过,及时出手救下他们两个孤儿。
从此以后,自己就跟着宋教主练功,自己这条命是别人给的,那也只有用命来还。他和姐姐不一样,姐姐是教主的虔诚信徒,而他他压根不信宗教那一套。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那我父母被杀的时候,他们在哪里?如果世上真的有神,那么这世道已腐烂到极点,为何他还不来拯救世人?
能保护自己的,唯有自己的剑!
幸好,他和姐姐最不一同的一点,他有天赋,别人需要学一天的动作,他只要看两眼就能学会,更何况,他还努力。
很快,他的剑法就在众教徒中脱颖而出,宋教主也很器重他,年纪轻轻让他担任了本教最重要的护国天王一职。他的实力,已跻身世上一流高手之列。
他的习武之路可谓一帆风顺,他在江湖上也鲜少遇到对手,宋教主交付给他的任务他也能圆满完成,他虽平常不苟言笑,但私下里仍有种志得意满的感觉。
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爬得越高,跌得越重,而他这一跌,跌得太重了。
一个月前,他们奉命于洛阳城门刺杀杨广次子杨暕,一并举事。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隋军守城的那些瓦合之卒根本不是勇猛的弥勒教徒对手,杨暕那个花花公子当场吓得呆若木鸡,眼看就要一举功成。
那个人出现了。
一身黑袍,头发披散,双目如炬,神情冷峻,从城墙悠然飘下,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的笑意。
他降落在杨暕身边,轻声说道:“殿下请放心,飞天龙独孤暝,前来救驾。”
只见他双袍飞舞,卷起一个黑洞,这个黑洞似有强大的吸力,近身的弥勒教徒手中刀剑均脱手而出,被吸进那片黑暗之中。接着,独孤暝双袖一振,刀剑纷纷碎裂。
独孤暝如一阵黑风般刮过一众弥勒教徒中间,一掌一个,中掌者七孔迸裂鲜血,霎时间漫天血花在空中飘散,可怖至极。
如此可怕的功力,如此决绝的手段!
忽然,那团黑风消失了,而萧然觉得背后猛地一阵恶寒,有个声音阴冷的问:“你是首领?”——独孤暝一瞬间竟到了自己身后,而自己连察觉都没察觉到!
若不出手,就是死!萧然咬咬牙,回身一剑刺出,但剑尖所指,空无一人。
独孤暝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到惊魂甫定的杨暕身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好像在说:我想取你性命,随时都可以。
他黑袍卷起杨暕,像一只硕大的蝙蝠般,飞跃而起,两三下就上了城楼。
城楼下,守门卫士正歼灭剩余的弥勒教徒。
残阳如血,萧然呆呆怔在原地,突然,一抹鲜血飞溅到他脸上,原来是一个教徒用身体挡住了刺向他的长矛。他这才从刚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提起剑,杀开一条血路冲了出去。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等他回到总坛,骁骑尉的阴兵队也到了,像多年前那个雨夜一样,他又一次看到视作父亲的宋教主在他面前被独孤暝的黑袍割掉了脑袋。
那种恐惧又深深包裹了他,他逃跑了,连与独孤暝拼命的勇气都没有。而在路上,他碰到了姐姐萧红衣抱着教主遗孤被阴兵队的人追赶,他杀了追赶的人,顺理成章的接下了保卫婴儿的任务。
他自己深切知道,他不说话,对人冷漠,其实都是伪装,因为只有把自己厚厚包裹起来,他才不会受伤害,自己在精神上,这么多年来仍是那个亲眼看着父母被杀却无能为力的胆小鬼。
想到这,萧然的眼眶盈满了泪水。
大雨过后的沙漠很快就吹起了燥热的风,远方的天边浮出了一抹鱼肚白。
每个人就这样怀着各自的心事,迎来了新一天的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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