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序列。
兵的序列。
在巨大疲惫里向前。
短短两公里跑步过程，官兵平均摔跟头11.7次，营部主官，教导员李达此时跟泥人一样，满光智更惨，鼻孔下面用绷带兜住，才能止住狂流鼻血，高城稍微好些，多次摔倒，少校敏捷地以肩膀着地，滚翻卸力，所以，他的右臂距离脱臼不远了。
倒是营长方战，拥有恐怖的身体平衡能力和非人的神经反应速度，让他只摔了3次，从大体上保持了营长军事矜持和形象。
军官如此，士兵的情况可以想象，逐渐地，出现一些战斗减员。
譬如，雷达分队一名士官，一脚踩进泥窝窝，直接被看不见的锋锐利物刺穿胶鞋，扎破血肉。
又譬如，机步分队一名新兵，脚陷入淤泥，惯性的力量，让他身体僵硬，重心控制不住，直挺挺摔倒，伴随清脆的“咔擦”声音。
倒在泥泞里翻滚。
那新兵额头瞬间冒出冷汗，痛苦哆嗦着。
呼啦，战友们围上来，一脸关切，试图把他拉起来。
然而！
新兵凄厉惨叫让众人意识到，问题比看到的要严重。
战斗班长拿出讲机狂喊。
“柯倩队长！”
“有人受伤！”
“重复，突击序列机步四，有人受伤。”
“收到！”
女军官在对讲机里干脆回答。
这会柯倩已经成为全营徒步突击里最忙碌的人，她总算明白为啥营长特地把亲戚来的七个女兵抽出来。
第一，照顾女兵身体状况。
第二，目前平均每推进一公里，战斗减员不下于二点五人。
按照这种搞法，抵达南都大堤，得减员二十人。
柯倩拎着医药箱一路跑过来。
“哪里受伤？”
“柯队，是脚踝。”班长代替新兵回答。
脚踝，柯倩皱眉，有种不好预感，脚踝位置，那么大概率是断了。
“其他人让一让，把手电集中打开。”
柯倩吩咐道，然后直接跪在泥水里，准备解开新兵鞋子。
然而刚触碰新兵的伤处。
啊——刺耳的令人窒息的惨烈叫声。
7骨折！
柯倩抿起嘴，干脆打开医疗箱，用锋锐的手术剪刀，在两名士官辅助下，把新兵鞋子剪碎。
“关节能动么？”
“按压跟腱有没有感觉？”
“小腿抬起来呢？”
柯倩军官小脸严肃，伴随逐步检查，那脚踝，已经肿起来老高，跟馒头一样。
新兵全程摇头，在冰凉的暴雨里，他这会已经感觉不到疼了，神经启动自我保护的麻木机制。
“脚踝变形、有瘀血、关节失去活动能力、肿大，骨折，需要转运到后方，战斗，机步四，组织两个人抬担架、两个人替换，注意，路上一点要小心，宁可走慢一点，也不要摔倒，避免二次伤害......”
柯倩安排的话没等说完。
直接被打断。
营长方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
“不需要担架组！”
柯倩：嗯？
方战面无表情询问道：“陈晨，二点三公里，自己能往回爬么？”
雨，噼里啪啦。
什么玩意？
柯倩小脸蛋表情僵住。
脑子里晕乎乎的。
没听错吧！
让骨折新兵自己爬回去？
你脑子进水了么？
脚踝机械性骨折！
治疗不及时就会终生残疾！
怒！怒！怒！
这是不负责任！！！
柯倩本能怒道。
“营长同志，我不同意！”
“这没你说话的份。”方战皱眉。
没我说话的份？
咱们谁是医疗分队长？
柯倩热血和脾气上来了。
“不是，中校同志，您什么意思？”
“嗯？”
“您知不知道，您的兵脚踝骨折了！”
“您明不明白，没有人员保护，中途一旦发生危险，他连紧急避险的机会都没有！”
“您就让他自己爬回去．～？”
“他只是个新兵！！！”
上尉扬起沾满泥巴的漂亮小脸质问。第一次冲方战发火。
新兵，十八九岁的年龄！
在柯倩军官眼里，就是个小弟弟。
方战根本不理她。
“陈晨，你可以的！”
“爬回去！”
“抱歉，营长没有人给你了。”
陈晨脸色苍白点头。
柯倩军官怔怔看着，突然一股无名之火。
她一把拽住中校。
“他是你的兵！！！”
“你就下这样的命令？”
“我不同意！”
“坚决不同意！”
“我才是合成营医疗分队队长。”
在专业方面，柯倩丝毫不肯退步。
方战冷酷、理智、强力又小心把柯倩推开，女军官一屁墩坐在泥水里。
方战蹲在陈晨面前。
把手电塞给新兵，语气温和再次抱歉道。
“抱歉！”
“没有人给你。”
“营长会联系后面联合指挥部的廖部长，他会在路上也会派人接应。”
“别担心，也别害怕，咱们营的运输分队就在后方，分队长能照顾好你。”
“另外，往回去的时候，要尽量避开道路水沟和山体。”
“一旦有危险，立刻用对讲机喊我或者联合指挥部。”
“明白吗？”
陈晨脸上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咬着牙点头。
方战用力捏了捏战士肩膀，试图给他一些力量。
雨水让中校和列兵看不清彼此表情。
只不过，很冷！
只不过，风雨很急！
方战叹息，把配给陈晨的物料自己背上。
此时，中校肩膀抗了一座小山般似的。
而陈晨在两名战友帮助下，咬牙调转方向，趴在泥泞里，脖子梗起青筋，目呲欲裂，往回爬，努力爬！
打不死他的使他坚强。
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这句话是年轻人在轻狂时代经常吹牛的名言。
陈晨不知道跪是什么滋味。
但是，爬，二点三公里。
前路满满。
只有暴雨！只有昏黄的天地！
杀啊！
他怒吼着，两手臂巴着地面泥巴用力，啷当着一条腿，前进方式和低姿匍匐姿势差不多，当然，他大腿肯定不敢发力......
方战以绝对铁石心肠姿态转过身，下达命令。
“其他人继续！”
“抓紧！战场在等着物资！”
咆哮蕴含一股意味不明的悲凉。
战斗班成员神态一震，二话不说，沉默着继续向前跑。
柯倩，雨衣上面都是泥浆，她一双宝石眼睛冒出愤怒火光，前所未有认真盯着方战帅帅的脸，漠然道。
“营长同志，你这是乱命！”
方战：“嗯！”
苟中校直接承认了。
这让柯倩意外。
但压抑的情绪，还是点燃了女军官这座火山。
“中校！”
“命令受伤的战士自己返回，中途落水、山体滑坡、概率风险，让他时刻处于高危之中！”
“他根本没能力规避！”
方战眼角不易察觉抖动：“嗯！”
柯倩更怒了。
“嗯？嗯是特么什么意思！”
女军官骂人啦。
第一次！
加入合成营一年零三个月。
“我今天算是清楚了，你并不尊重别人的专业。”
质疑！不！是肯定的指责！
“您所谓的医疗分队是战场重要一环，只不过是用来战术欺骗我们。”
“而您的士兵，只是您的工具！”
批评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