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朕的上直卫如何？”刚刚缓过神的高纪，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虞修又问了一个敏感的问题。
高纪赞叹道：“陛下的亲军器械精良，甲胄完备，人人高大威猛，不愧为天子亲军，确实威仪不凡，人马剽锐···”
虞修笑道：“朕刚说了你实在，你就拿这些话来搪塞朕，你知道朕问的不是这个，这支兵马上了阵如何？”
高纪心想，您问的都是些送命题，让我怎么答？犹豫半晌还是照实回道：“这··好看不禁打。”
“不禁打？能有多不禁打。”虞修闻言一愣，这可是天子自将的亲军近卫，就算再不能打，能差到哪里去，他似乎不信高纪所言，凝眉问道。
“这···”高纪面有难色。
虞修道：“你但说无妨。”
高纪一咬牙道：“陛下恕罪，这支亲军来说，净街护驾尚可，要是上了阵，长枪大戟的对攻，一触即溃。”
“这可是大周粮饷最足，器械最好的军队了。”虞修仍不相信，也不甘心。
上直十六卫是天子亲军，而这禁宫四卫虽说人数较少，但都是选用的良家子弟，人人武艺精通。况且银饷军械都是最好的，虞修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这样的评价。
只听高纪又道：“下官怎么敢乱说话欺瞒陛下，陛下试想，一支军队，倘若勋贵们争破头都要挤进来，那这支军队的军纪、士气就不要太过奢望了；下官方才看到的佽飞卫，不要说边军，就是河东王应魁的叛军，也比这支军马精锐的多了。”
此话一出，不由得虞修不信，本来也是，王朝创建之初，各部兵马战力极强，天子的亲军近卫，都是由各军选拔的精锐组成，器械优良，粮饷也足，战力之强，当世无双。越到后来，世家勋贵的子弟越多，渐渐的军纪散乱，又都驻扎在京师之内，数十年不难见刀兵，久不上阵，哪还有什么战力可言！
“你还真是个实在人。”虞修苦笑一下说道，他是个极聪慧的人，略一沉吟便想明白其中干系，又问道：“若军饷器械完备，能否练出一支精兵来？”
“练不出。”高纪想也不想便回道。
“为何？”虞修这次显得有些吃惊了，停下脚步诧异的看着高纪。
高纪道：“精兵都是在黄沙战场上，拿血肉喂出来的，个个都是百战余生，不畏生死，哪是校场里能操练出来的，虽然军容相差无几，但精气神差的远了。”
是啊。虞修也在心里暗道，只有黄沙漫漫的战场之上，杀的人头滚滚的两阵之间，才能磨出一支精兵，可是放眼大周，现在哪里有这样的兵马啊？
不对，还有一支兵马，辽王府岁岁出塞，月月用兵，四年多来，大小十四阵，阵阵报捷，竟无一败绩，只是老二这人太过嚣张跋扈，对国家社稷，绝非幸事，他自幼丧母，又远离京师，缺少管教，性子越来越烈，动则屠城杀人，自己多次去信斥责，并好言劝说，他却是理也不理，连都督府和兵部派遣过去的节度使，也是一言不合，抬手就杀，兄弟间的芥蒂也越来越大。
想到这里，虞修身子微微抖了抖，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往事历历在目。
高纪见他脸色瞬息之间，连连变换，心中担忧，试探着问道：“陛下··天凉了，不如回殿里去吧。”
虞修回过神来，看看天色。“不妨事，朕心里闷的紧，你陪朕去新苑里走走。”说完举步便行。
高纪看着他的消瘦背影，暗叹“陛下虽是至尊，但形单影只，这孤家寡人的滋味，哪里是常人能体会得了的。”急忙跟上两步。
此时天色依旧阴霾，雪虽是小了些，但仍零零散散的飘个不停。新苑里也是白茫茫的一片，苑中的古柏老槐，姿态各异的山石，都披上了霜衣，太液池、玄武湖结了冰的水面，平整的像一面镜子，远处雕栏玉砌的宫殿，在蒙蒙的雾凇中若隐若现。
漫天的雪花映着红墙黄瓦，说不出的庄严肃穆，走在其中如临仙境，如梦似幻。红墙映白雪，一梦越千年。高纪被眼前的美景震撼，暗自感叹，只怕天宫里的琼楼玉宇，也不过如此吧。
突然远处的楼阁里走出一人，身披轻裘，一身素衣欺霜胜雪，雾凇之中，衣袂飘洒，正一步步从大殿的台基上走下来，体态轻盈，宛如冯虚御风，待那人走进，方才看的清楚，一双杏眼如双瞳剪水，两道柳眉似远山含翠，明眸皓齿，眉目如画，肤如凝脂暖玉，面若朝霞映雪，延颈秀项，云髻若霞，生的极美。
那双秋水般的杏眼，先在高纪身上打量一下，颇为诧异，又转身对着虞修躬身道：“陛下万福。”其音如风动碎玉，水激寒冰。高纪总算是明白了四个字“倾国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