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渊(1 / 2)

而此时的裴家气氛却没那么轻松,裴岩松几乎赶走了裴家所有人。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三个人,空空荡荡的透出一股荒凉。

裴岩松坐在主位上,身体板得笔直,但再好的精气神也掩盖不住他消瘦下去的身形和鬓边已经灰白的头发。裴元绍看得眼眶发涩,每年清明回来,他只记得对母亲的愧疚,对恩师的承诺,却忘记了他的父亲。

忘记了这个被军中之人,称为“神”的人也会老,是人便躲不过自然规则,也逃不掉生老病死,作为裴家独子,本该尽孝膝下,却因种种缘由未能如愿。他身边尚有裴若清和宋语嫣,而他的父亲却只有西院阁楼上,那冷冰冰的遗像。

想着他便端起面前的酒杯,起身,朝着裴岩松深深地弯下腰,背上才上过药的伤口再度撕裂,但他却仿佛毫无所感,“儿子不孝,这么多年未曾在膝下侍奉半分。”

裴岩松双手举着白瓷烧制的酒杯,绷直的脊背上透着固执。

裴岩松一双黑如子夜的眼幽幽地落在裴元绍身上,沉默良久,他接过裴元绍手中的酒,一口饮尽,哼笑一声,“还不如一个孩子知事。”

这是在骂他不顾自身?裴元绍直起身,眸光动了动,但到底没说什么。等事情结束,他便带着妻儿好好尽孝。以前愧的悔的,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弥补一二。

裴若清看着他爹坐了下来,紧绷的神经松了松。饭桌上他爹和他爷爷聊了很多他不懂的东西,裴家的走向,时下的局势,他对政局不感兴趣,却对那些商业布局策划听得津津有味。

裴岩松暼到他的神情,问,“小若对这些感兴趣?”

“啊?”裴若清有点发愣,反应过来他爷爷是在问他的看法,才不自在地开口,“也不算多感兴趣吧,不过看着一个想法慢慢地变成财富,会很有成就感。”

裴岩松和裴元绍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垂下了眸子。

裴元绍叹息一声,他爸这是动了培养小崽子的心思了,只怕小孩儿以后没什么自由时间了。

饭后自有人进来清理,裴岩松负着手就要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突然顿住,回过头看着垂手恭立的裴元绍,“这些年陪着我演了那么久的戏,每次都遍体鳞伤,心中可怨?”

屋外一轮圆月缓缓升起,混合着灯火耀映人间。清辉洒落,院墙外老槐树的枝桠在月色下摇曳婆娑,那还是很多年前她母亲从老家带来的树苗。裴元绍看他那个他从小就崇拜着的人,不合时宜的想起一句诗十轮霜影转庭梧。

过去十三年,这个人是否也像羁人一样目光萧索地望着远方,在冥冥月色下思念着亡人,念着未归家的儿孙?

裴元绍喉头一阵哽咽,“从未。”

裴岩松负手转身,目光投向远处的阑珊灯火,“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跟。

他话语轻顿,仿若叹息,“未来的路……该你们来走了。”

时代淘尽英雄,再辉煌的传奇也有被人淡忘的一天。英雄迟暮……不过如此。

而裴元绍却说不出的难过和心酸,连带着裴若清也跟着难过起来。他以最虔诚的目光注视着门前的人,那些只能在书上才能看到的只言片语,仿佛在此刻变得立体起来。“铁血军师”有的不仅仅是智谋,还有豪情。

他心中微微激荡着,从没有那一刻他如此清晰的认识到,眼前的人是他爷爷,他天生缺一角的心,终归被这人世俗情给补了起来。

月十六,似乎天公十分给面子,给了一个艳阳天。上午点,安成希带着时云疏去了城西的古城,这是一片风格鲜明的民俗建设,典型的四合院,加上修缮翻新后成了一片繁盛的旅游景点。

而当年在古城重建之时,年仅的季临渊,用它手中所有的资金盘下了古城/的地盘,让人不得不感叹他的目光长远。

而他的“清韵”茶馆就开在东巷的尽头处。

安成希带着时云疏熟门熟路地往巷子深处而去。由于位置较偏,游人反而寥寥无几,能找到的几乎都是熟人。安成希以前算是这里的常客,哪怕过去七年,也没让他的记忆褪色。

青瓦白墙,朱红色漆漆就的门,高立的围墙将院子围得严严实实。

安成希走到门口,往墙上的军绿色铁箱里投了十元纸币。作为被安成希强拉着来壮胆的伤残人士,时云疏清浅的眸中染上丝丝疑惑,为什么要在门口安个像邮箱一样的东西?收入门费?当年他和安成希来的时候尚且没有。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安成希眉头扬了扬,“入‘清韵’的人都要交茶费,一元到一百不等,全凭心意,进去后,前院的茶水可以随意自取,都是季二哥亲自泡的,虽然不如现场泡来得有滋味,但那茶却是千金难买,每周周日开放一天,来的游客和熟人都十分的多。就是不知道现在这规矩还在不在。而这里的钱全都资助给了一家福利院,季二哥一分没留过。”

说到此处,安成希突然停了下来,他之所以知道这些都是后来莫栖隐告诉他的,那时那个少年已经濒临绝望,靠着仅有的一点回忆支撑。

时云疏想了一会儿,给了个字,“矜贫救厄,贵人贱己。”

安成希似乎轻笑了一声,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门没关,他目光向院内看去,层层叠叠的凌霄花藤爬满了整个左边的墙面,可能因为死气候原因,今年的凌霄尚未败尽,花开绚烂,火红中带点姜黄,热闹得不动声色,这是莫栖隐的风格。

安成希舌尖轻轻转过时云疏的字评语低笑一声,他要是知道他口中这个“贵人贱己”的人在小时候连温饱都成问题,甚长大后曾混迹最底层的市井,手里沾的血不知凡几,不知道时云疏会作何感想?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虽然那人曾经身在地狱,但还是在心上埋了一颗良善的种子。现在一切落幕,过去的也就成了过去。

两人绕过前院,直往后院而去,后院又是另一番风景,碧蓝色的水池上起了一条精致的长廊,长廊尽头是一座仿古的亭台。

亭中已经有了人,面对着长廊入口的青年三十五六岁,柔软的丝缎裁成的月白唐装衬得他仿佛从月中而来,气质如仙。五官拆开不算出色,合在一起却十分舒适,眸光浅淡,仿佛世事千帆过眼,也不能在他心上留下一道痕,不是季临渊又是谁?

而他对面的青年只能看见一个背影,一身藏青色的衬衣,裁剪得恰到好处的西装裤,即便是一个背影也能让人感受到这个人的渊渟岳峙,心藏锦绣。

安成希带着人到亭中时,季临渊一壶茶正好倒完。

四个杯子,不多不少正好够亭中的四人。看来是看到他们过来才泡的,安成希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微微欠身,“季二哥。”

旁边的青年看起来比他还小上几岁,却能得季临渊如此机遇,要么是身份不简单,要么和季临渊交好。他朝他礼貌地点了点头,谁知道青年站了起来一脸笑意看着他。他这才发现青年的容貌极好,清俊而不凌厉,矜贵而不傲慢,如月照琼林,

不是莫栖隐,是他不认识的人。

却见青年看着他身后的人,含笑道,“云疏,还记得我吗?”

时云疏在看到青年的一刻就有所怀疑,现在得到肯定,饶是沉稳如他此时此刻也十分欣喜,“您是……纬秋哥?”

南柳北时,文坛两大世家,一个以教育闻名,一个以古玩闻名。同在一个圈子,自然是认识的,只是一个南一个北,见面机会太少罢了。

安成希用眼神示意时云疏,叫他说明白点,时云疏正想介绍,季临渊出声了,“先喝茶吧,茶温刚好,别浪费了我的好茶,顺便试试纬秋刚带过来的茶具。”

季临渊开口,几人自然不敢有意见。洛纬秋从座位上让开,“安大哥您坐吧。”

安成希挑了挑眉,他尚不知对方是谁,对方却仿佛对他很熟悉似的。安成希看了季临渊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才拉开椅子坐了,他曲起手指在桌上轻叩了两下,取走一杯茶,后面的两人也有样学样,跟着取了茶。

听季临渊道,“洛纬秋,柳家现任家主。安成希,云京大学时校长大弟子。不过到了我这里只是我的客人,就别谈身份了。”

“是。”安成希和洛纬秋同时应着。

时云疏发现,似乎这两人对季临渊都十分敬重。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他的师兄似乎有点怕眼前的人。

第一杯茶饮尽,季临渊紧接着续了第二杯。

安成希心里想着今天来的目的,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向周围环视了一周,没看到想看的人,问,“栖隐没回来?”

安成希看着季临渊明显低下去的气压,心下一沉,果然听季临渊道,“在书房跪着。”

亭子里只剩下尴尬的沉默。稍微了解这师徒两人一点内幕的人都知道季临渊对这个弟子极严,严到旁人看见都有些许不忍。可是莫栖隐却没有一点不甘或抱怨,罚得多重也从来不叫一声屈。

安成希算是知道内幕的人之一,没立场替莫栖隐求情,也不敢,他自己还背了一身债。他起身站到季临渊对面,“季二哥,我今日是来请罚的。在国外疏忽了书法练习,有负您当初的心意。”

季临渊看也不看他,低头清洗着茶具,“去书房吧,纸和墨管够,还有什么需要问栖儿。”

安成希心里默了一瞬,纸墨管够……看来他今天没那么容易走了,除非把手写残!脑中想法转过,脸上却一点也不敢显露。季临渊不会对他动手,但其他的手段也不见得他能消受。此时此刻他不得不佩服莫栖隐,在犯下了那么大的乱子后,还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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