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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失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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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事年年有,今天格外多。艾廖欢快地走在马路上时,被一群围观的人吸引了注意力。他凑了上去,“大叔,这是怎么了?”艾廖碰了碰旁边一位大爷的衣角,一幅好奇宝宝模样。尽管艾廖把人家的年龄硬生生地往下拽了快二十岁,可艾廖仍吃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人家压根儿没理他,伸长了脖子往里瞅。艾廖火大了,谁比他这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知书达理能文善舞的美少年更有吸引力?

这时,人群中自动让开了一条道。一群人走进包围圈。艾廖一瞧,老熟人啊,一脸威武却小肚子鸡肠的刑警队长,领着箱子的法医——凶杀案?艾廖左绕右绕,挤进了由无数八卦阿婆阿婶和无数退休在家,手拈棋子舞太极的阿叔阿爷们组成的围观团。

但姜还是老的辣,一会儿艾廖就被挤出来了。他悻悻地离开了。在有心注意到这个漂亮男孩的人看来,这个穿灰蒙蒙衣服像布袋熊一样的男孩像讨不到糖果吃的孩子一样,会生气不满,但一会儿就会忘记这件事。事实上艾廖表现的也正是如此。他从超市里卖完新鲜菜蔬慢悠悠回家的时候,脸上又恢复了那一成不变的温柔笑容。

当艾廖把门关上的时候,他好像虚脱一样,缓缓地坐在了地上。他的双手不可控制地在颤抖。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深深的恐惧与痛苦。

其实艾廖当时透过人群的缝隙,已经看到了人群中间的一大片空地上的东西,那是一具女尸。女人的白衣白裙上溅满了大大小小的血迹,像一朵朵罂粟花一样鲜艳妖娆。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睡着了一样。极致的白色极致的红色极致的美丽,吸引了许多人围观。人们远远看着,议论纷纷,窃窃私语。他们不明白女人的死因,到底伤口在哪里才能喷溅出那么多鲜血。到底凶手是怎样在人头攒动车水流马的街道上杀死女人的呢。

只有像艾廖这样从事特殊职业的人才看得出:女人的腰被整齐地劈开了,或者说,女人是在活的时候被腰斩的。但肉还连着皮,加上白衣服的遮掩大量鲜血的覆盖,伤口被巧妙掩饰了。而这里,是抛尸现场不是犯罪现场。

艾廖是认识这个女人的。岂止是认识。她叫竹荻,是艾廖的老师。是她教会了艾廖杀人的技巧和方法。漂亮的女人,干净利落的杀人方式会让很多人疑惑她的出身。但艾廖从来不问这些,正如女人明知道艾廖的身份有问题却从没问过艾廖一样。

他们从不问对方喜欢喝什么咖啡喜欢什么明星喜欢看哪部电影这一类无聊的问题。但他们彼此熟悉对方的一切,不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的。比如竹荻知道艾廖喜欢曼特林咖啡,讨厌武夷岩茶,厌恶除他以外的所有笑面虎。艾廖知道竹荻喜欢爪哇咖啡讨厌兰蔻香水厌恶除她以外的所有漂亮女人。他们不用说,彼此就已经了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是默契。

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惺惺相惜,相依相偎彼此信任。这种信任不是利益相关苦心维持的而是与生俱来可以天长地久的。就像你信任老爸老妈却防着老哥一样,竹荻与艾廖一见面就对上了眼。毕竟他们都是孤独的人啊,在这个庞大纷杂的世界找到一个彼此气质相似世界观相像的知己太难了。正是这份不易才显得弥足珍贵,所以他们都把对方看作是世界上最亲的人。

可是,现在竹荻死了。艾廖脸上的冷汗滴滴嗒嗒落下来。滚落到地板上。他的心不可遏止地剧烈疼痛起来。心底有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在反复提醒他:你死了爹死了娘死了姐姐现在唯一的朋友也离你而去了。他终究又回到了那段日子,又孑然一身孤身一人了。

艾廖的头无力垂下,似乎脖子也没有力气支撑他的头部了。他深切地感到自己的低微渺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亲最爱的人一个个远去却无能为力,还要强颜欢笑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他怎么变成了这种人,他怎么能变成这种人啊。艾廖的喉咙里发出向受伤的野兽一般的低吼。他要变得强大!他要变得无所畏惧!艾廖心底一个声音在狂暴地愤怒吼叫。他要变得能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和爱他的人。

客厅里一片寂静,挂钟的指针在“滴滴答答”转动。

不知过了多久,艾廖趔趄着从地上爬起来。现在,他要去洗澡,去做饭,去吃饭,去调表。现在,他首先要保证自己不被杀死。他得好好的活着。哪怕像砖缝里的小草像街上的流浪狗一样卑微,也要苟且偷生。为了那些逝去的人。

夕阳的余晖迟迟不肯散去,地板上的汗水与泪水交织地混杂在一起,向周边蔓延。古老的挂钟见惯了人世上的悲欢离合,冷静地窥视着这一切。

夜里,艾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艾廖又回到了以前那段黑暗的日子。那时天空布满鱼鳞般的紫霞,迷幻而绝望。那个胡子拉渣邋邋遢遢的中年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坐在悬崖旁,低着头往下看。悬崖很高,很陡,他脚下的峡谷也很深。只要艾廖屁股下的土一松动,他就会坠入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那时艾廖家破人亡,却靠着许多认识的或者素未谋面的,可亲可敬的人的牺牲换回了一条小命。

那时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二选一。第一条路艰难险阻,坎坷不平,艾廖如果选择那条路,注定要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煎熬与磨难。最后也不一定能走到终点。第二条路一路平坦,但路旁的风景平淡无奇。比如,考一所知名大学,毕业后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娶一个温柔的妻子然后生一个乖巧的儿子。他会有一群酒肉朋友也会有一堆铁哥们儿,可能会和人有小摩擦却没和人结过什么深仇大恨。平平淡淡不温不火地过完这一辈子。

第二条路注定不如第一条路精彩,却有艾廖曾经拥有已经失去,一直渴望却不敢奢求的安宁。这也是母亲所希望的。二选一是世界上最困难的选择。艾廖盯着悬崖旁那块巨大的白石出神,难以抉择。那块石头已经被风化的支零破碎,千疮百孔。风呜呜地从孔中穿过,发出古怪的声音,一会儿像是怨妇的呜咽,一会儿就像是命运“舛舛”的笑声。艾廖盯着石头,那些孔也注视着他。

等天边紫色的云霞颜色越来越浓重,直至变成深沉的黑色时,艾廖才抬起头,他终究选了第二条路。年幼的他拗不过自己的本心:他只是单纯地认为,那些为他而死的人不能白死。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有熊熊的烈火在燃烧,似乎想要吞噬这个不公的世界。

中年人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剧烈变换着。他的嘴唇翁动着像是吐泡泡的小鱼。也许这空气过于粘稠过于沉重,最后他只摆了摆手,示意艾廖离开。艾廖将会有新的身份新的生活,却痛苦地活着。而他——

几年后艾廖才知道,那些人,送他离开的冷静的眼镜男,为他办好身份打理好一切的无名氏,悬崖上拄着拐杖的中年人,他们都死了。在艾廖进入新世界的那天,他们都跳进了那条深不可测的峡谷,断绝了艾廖与过去的一切联系,擦干净了从前的艾廖还活在世上的痕迹。

艾廖常常想,如果他选择了第二条路,那么那些人的生命轨迹会不会长些呢?他们的人生会不会更有意义呢?不知道。但他终究选择了无比艰险的第一条路,注定了要失去。只有一人独处时,回忆像扎入肉掌中的仙人掌刺,越刺越深,深入骨髓。他的心,也被一只叫追念的怪兽撕扯吞噬,越来越空。有时艾廖会在某个寂静的午夜忽然醒来,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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