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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荻为什么会被杀死？她被谁杀死了？她在哪里被杀死了？清晨艾廖蹲在厨房门前，用锤子慢慢敲开一颗核桃，冷静缜密地思考这个问题。
他很想去竹荻的家中看一看，也许能找到一丁点儿蛛丝马迹。这个想法很快被艾廖否决了。他这样做太冲动太危险了。竹荻的家中说不定隐藏着凶手，像守株待兔的农夫一样等着竹荻的同伙落网。不然，暗地里的凶手也不会处心积虑地把竹荻抛尸在马路上，吸引众多人的视线。
竹荻已经潜退多年，像一个普通的职场精英一样。上班认真工作，下班后和同事一起喝茶，节假日的时候学习煮咖啡练瑜伽爬山购物。在偶尔想念鲜血的味道的时候出去接个活儿，保证自己的杀人手段没有因时间的搁置而变得磨钝。她会招惹什么仇家呢？
难不成他被杀手杀掉了？艾廖大胆地考虑这种可能性。杀手被杀手杀掉了，这是莫大的耻辱。却是这个行业每天都在上演的丛林法则。达尔文的进化论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体现。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如果是这么一种情况的话，那么能在竹荻来不及反应的瞬间轻而易举杀死她的人，也能轻而易举地干掉艾廖吧？艾廖咽下口中的核桃，觉得遍体发寒。他突然觉得刚才咽下去的核桃皮太苦太涩，堵住了他的嗓子……
很多上班上学的白领或学生按部就班地执行作息表的时间，六点钟起床，七点钟出门，晚一分钟就会堵车，八点钟上班，下午……许多人并不喜欢这样的循规蹈矩，不喜欢这样水深火热的竞争，不喜欢身边这座熙熙攘攘的城市，但又不得不这样，我们姑且将之称为生活。但生活是一面镜子，你给他什么表情，他就给你什么表情。
于是世界上就有了三大类人，一种碌碌而安适应生活，一种乐在其中改变生活，一种怨天尤人被生活排斥。艾廖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人。他一直在努力适应自己的矛盾身份，也很用心地在积蓄自己的力量，但他总是不开心。
当艾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生活在伊甸园的童话中，像个真正慈悲华贵的王子一样，鄙夷那些偷走金苹果杀人如草芥的满手肮脏的贼人。直到艾廖沦为这样的人。当他开始嘲笑年幼时的自己的天真幼稚的时候，他才惊觉成长的代价。于是他总是郁郁寡欢。竹荻就是他那阴暗的世界里唯一的一抹绚丽的阳光。因为唯一，所以珍贵。所以当失去的时候艾廖才会那么失控。爱别离本就是人生七苦之一。
艾廖不想再这样。而在他一路走来沾满鲜血时，他总会想起他起步的位置，那是他亲人朋友的尸体。他们在为他铺路。他想，既然已经掉下了悬崖，为什么不掉到底呢？于是他决定选择更极端的堕落。所以他的心更狠，做的事更毒而毫不止步。活着，就是唯一。活得好，便能长久，便能上位。
这天早上，艾廖吃完核桃，想了想，决定出趟远门。当然，请假像喝白开水一样熟练。
因为艾廖敏锐地感觉到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慢慢笼罩者x市的灰色世界。小丑的杀手身份似乎也被一双巨大的眼睛盯上了。艾廖相信自己多次与死亡擦边而过磨练出的第六感。
就像你偶尔注意到了一只灰蜘蛛，他也察觉到了危险。但他藏匿在泥块旁枯树叶底下，一动不动，试图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那样敌人就不会看到它了。可在已经注意到它的人们眼中，这都是徒劳可笑的。你随手拈起它就可以把它捏死，抓块小石子就可以把它砸死，因为它就是一个静止不动的靶子。
艾廖不想像那样愚蠢的虫子一样坐以待毙，所以他动了。
上午九点钟，艾廖抵达与x市同样纸醉金迷的y市。y市是一座古建筑保存良好同时新经济迅猛发展的南方古都。艾廖对这片城市很熟悉。在一片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旧胡同那，他停住了脚步。青槐**路226号。
艾廖推开那扇年久失修的桃木门，“吱呀吱呀”的声音提醒着主人有客来访。没有人迎接艾廖。破旧的木门里是一个打理的井然有序的小院子。许是刚下过一场大雨的缘故，空气里带了浓重的泥土清香和湿意。
艾廖左边的耳朵动了动，他抬手，准确抓住了两根细如牛毛却闪着寒光的针。然后他迅速脱下最外层薄如蝉翼的肉色手套，扔到了一旁菜园的芸豆架上。那开的正明艳的紫色芸豆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
艾廖没有停顿，迅速跳起来。原来他站立的地方已经冒出了一群蠕动的黑色怪虫。他们见到什么就吃什么，小石子，枯梧桐叶，咯嘣咯嘣的声音令人作呕。艾廖淡定地拿起地上的一根小木棍，耐心地把那些黑色长虫一条一条的挑到菜园里。郁郁葱葱的芸豆叶，木架一点一点地被销蚀。艾廖脱下又一层手套，扔到菜园里。
“你就那么糟蹋我家菜园子啊。”一声沙哑的声音传来。艾廖抓起两条游到他脚边的如小指般粗细的橙色小蛇的七寸，径直扭断它们的脖子，又扔到了菜园子里。他没有理会声音的主人，诡异地扭动着身子，换腾脚步，躲过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一条又一条吐着鲜红蛇信子的小蛇，钻进了小木屋。
屋里昏暗的光线下，没有了两条腿的老人分外狰狞。裸露在外的褐黄皮肤上布满了白色的斑点。艾廖找到衣柜，拿出一身整齐的衣服给老人换上，温暖的侧颜像孙子般恭顺。他扶着老人的轮椅向门外推去：“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轻松的语调却是透露了不容置疑的口气。
“从进来到现在，时候不早了吧？”老人皮笑肉不笑，任艾廖把他推离这座木屋。奇怪的是，那些蛇都直愣愣僵硬地躺在地上了。艾廖似乎早已预见，脚下没有停顿，从外面锁上了小院的桃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