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受到将军的振奋，这支千人的大军南征后，全换了副面貌，不像以前松散得很，全凝聚成一体，踏步向前时带着一股子煞气。
灰灰从凌蔡身上看到了部族壮大的希望，决定将女儿嫁给凌蔡，并正式让位，将军政之权全以委之。
虽大战在即，却不影响新婚的热情，新娘名叫乐华，菜头早先见过，倾慕已久，这不是说他们一见钟情，天造地设，因为菜头倾慕的女人除了乐华外，还有小石，蹄塔，等等。
乐华对菜头也有些印象，不过除了贼眉鼠眼，却再无别的，忽然听父亲讲部落里出现了一位大才，必将带领部族崛起，成为大英雄，要将她嫁过去，她好高兴了好一阵，最终得知是菜头，不能说失望，就觉得少了些生趣。
不过新婚之夜，两人花样百出，尽情尽欢，倒让婚前的一点偏见也无了。到底乐华是个务实的女子，菜头是个好色的男人，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关键他很有才华。
你问什么是才华，这个得靠悟性，没有悟性的人，知道了答案也没好处。
风雨欲来，西伯派使者前来，约定出征的日子与合军的地点，叙也完成进贡的使命，如期返回。
叙言道，“朝歌城大而坚，然沙丘之苑极侈靡，国人多从征伐镇守，国中空虚，或可伐。”
“你把这话原封不动同周人讲，周人欲伐商久，定是顾虑周全，表我等心意即可。”叙归未久，又被派去传递消息。
周人之约，于十二月会于河北。
和不少人的忧戚不同，凌蔡志得意满，颇享受这指点江山的乐趣，生活中许多不便也不在意了。
曾经的他是个小透明，留在人群中很难被注意到，忽然万众瞩目，他觉得活着就该是这个样子，活在所有人眼里，声音被更多人听见，哪怕死了，也当做英雄的事迹被传说远方。
可想到这只是一场游戏，都将如幻梦般了无痕迹，便愁苦起来。他的愁苦落在乐华眼里，却当是对战争的悲观。
被翻红浪之后，乐华问起这场仗，打不打得赢，说起这事，凌蔡哪还有半点疑问，言之凿凿，一定会赢。见状，乐华只靠他胸口，不由抽泣，心道他这样的男儿，才是真正的大丈夫，把所有痛都自己扛，只知道保护人，不晓得爱惜自己。
凌蔡有点怪，好好地怎么伤心起来，莫不是幸福得抽泣。注定有些东西是想不明白的，他开始琢磨另一件事，能不能不回去，哪怕这是个游戏，一辈子呆游戏里，不比那枯燥乏味，冷清寂寞的现实世界，来得舒坦。
但谢望曾说过神的伟力，怕抵挡不得，又有些烦躁起来，别过头，原来会有些不舍得吗？不知何时就这样离去，她会找我吗？会觉得那个菜头不是真正的菜头吗？
不知不觉，两人都被悲伤的情绪吞没，紧抱着抽泣，都以为这将是最后的夜晚。虽然过程有些误会，但又不全误会，结果是真的。
秋收之后，粮草充足，大军顶着冷风往北方去。
跋山涉水，一路霜冻风雨，给行军带来了许多麻烦。谁会乐意远征呢?除非他会当王。但这个少数人的意愿推动了大多数人的跋涉。
天越来越冷，到处都开始结冰，临近大河的时候，甚至不用准备舟船，因为河水结冰了。江水从不结冰，永远流动，沿岸的绿树经得起四季变换。
渡河后，很快便到了盟津。诸侯共襄大义，讨伐暴虐之纣。
盟军驻扎之地，战车数千乘，营地连绵，不知其数，有营地官前来，为凌蔡所领军马划分驻扎地。叙领人马驻扎，而凌蔡带着亲卫前往，拜见周王。
卸兵甲，入军帐，参拜毕。
凌蔡得以一窥周武王的样貌，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却稍显病态，但威仪不减，旁边的老头应该就是吕尚，姜太公了。
不知道解梦的周公在不在，还待多观摩，就有士兵来请，意思下逐客令了。凌蔡兵少，且无战车，此时打仗，多凭战车冲阵，是以不受重视，他倒也不恼。
回到营地时，军帐已搭建得差不多了，菜头问叙，“现在对能赢你还怀疑不？”
“诸侯军势之盛，大有胜算，但为我军前途，却感忧虑。”
“你的担心我也知道，流血漂橹，会死很多人，我们人少，恐怕被拉去打头阵了，不过周王欲起义军，总不会行大不义，只要他还讲脸面，我们就不怕的。”凌蔡宽慰道。
凌蔡独自一人在帐中，想起来孟子里的一段话，说尽信书，不如无书，书便是指《尚书》，上古之书之谓。
之所以这么讲，因为武王伐纣，血流成河。以仁义之师讨伐不仁，人民应该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怎么会流血如此之多呢？这是他的疑惑，不过孟子这个人，论证问题的时候总爱给个不经过实践检验的假设，怎么就是以至仁伐至不仁呢？也许是不仁伐不仁也不一定呢。
即便是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的行为，当事实的真相出现时，未必如想象中单纯。
快入夜的时候，有人来拜访，凌蔡一看，却是吕尚，“太师夜来，为何事？”
吕尚道，“吾巡视营地，遍观诸军，未有如此之勇肃者，欲用贵军为先锋，破其前军，以夺敌之气。”
凌蔡摇头，“太师此言差矣，蔡军小部，位诸侯之间，已是惶恐，怎敢为先，岂不喧宾夺主，不敢奉此命，愿于诸君之间，为一小卒而已，且君行大义于天下，民归周王如水之就下，何必阴谋诈取。”
“小子嘴利，军容严整，或可托南方之任，果不想为人之先，得此大功？”激将不成，开始利诱了。
“吾闻名德相备，愚下德行浅薄，纵然侥幸得胜，有此大名，只觉惶恐不安，何大功可言。”
吕尚上下打量着凌蔡，自为文王所重，周强大以来，未遇见这样有趣的人，便问，“如此，汝不畏严寒，跋山涉水而来，乃不欲建大功，成伟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