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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襄王梦,任去留(1 / 2)

?元芜究竟还是留下来了,也实在无处可去。此前有木香,无论天涯海角彼此相伴,如今她再无权带着木香东游西荡。姊这样心系明升,不惜尊严为他产女,不惜性命为他留下木香。在姊心中,她元芜又怎么能同明升和木香相比。如今她死了,连个诉屈的去处也没有了。亲姊啊亲姊,对你而言,元芜竟是这样......元芜如是自叹,摇头苦笑一阵。她无心思虑明升的情义,只一味苦叹亲姊一番用心。

在东厢住着,明升再没来,第二天一早就打发芸娘把木香送过来。元芜日日和木香在院里晒太阳,养花种草,全然无声的模样。直到一日,木香开口说话了,元芜又去藏书阁搬了些许旧书字画。从此每日都领着木香读诗。元芜想着姊的情我还给木香,等木香长成,就再也没什么能牵绊我了。木香不大能连贯言说,却口齿碧清,元芜也心安。就这样一日一日,衣衫渐轻,过到春末。

一日飨后,木香顽皮,去够几案上的粉彩雕镶荷叶香橼盘,砸到额头,血流如注,面色铁青。元芜很是惊慌,夺门去寻芸娘相助。府上没有大夫,芸娘只得打发人去请。那小厮才出院门三步便退回来了,立在院门外低着头,只见明升紧皱双眉踱进门。

数月不见,明升削瘦的两颊让元芜觉得眼前人更生疏了。“这几日,府门外都是暗哨,入夜后更是盯得紧,此时去请大夫来,无异于昭告天下木香的身份。先用些跌打药酒三七粉,等到天亮,再想法子把她送出去找丁大夫。”

元芜也无法只得先试它一试,血是止住了,只是木香面色越发白了,一个时辰下来,起先还讲些胡话,后来气息渐弱,几要昏死过去。元芜大骇,一把扯过芸娘道:“你且去备车,这就去找那丁大夫,再下去,木香要没命了。”

芸娘却是纹丝不动,低头紧闭双唇。元芜作罢,只紧紧盯着明升。他却垂目望着那小轩上的窗花,神色迟疑。元芜冷笑一声,只得咽下那些苦涩,蹲在几案边上,一低头两点泪水滴到那衣角。飞快捡起地上的碎片,起身一下划在臂上,血沿着指尖源源不竭滴到那地上。划时不觉,此刻只觉伤口是那样火辣钻心,慢慢愈来愈痛。芸娘惊得失声尖叫,明升抓起黄花梨漆桌上那一瓶三七粉就朝元芜去。元芜侧身闪过,一甩手,鲜血四溅,不甚在意,只用那一小截碎片抵住咽喉,脸上挂着那一抹似笑非笑的嘲讽。“木香要随姊去了,我自不能独活。”

那样轻淡,那样决绝。芸娘不敢看明升的脸,那样暴戾的神情,是她最不愿见的。只一瞬,“叫严武去后院和前院都浇上煤油,放把大火,你去备车,等火势一大就从东边侧门出去,快。”

待芸娘去后,元芜却仍旧不松手,冷冷吩咐明升:“你去抱木香,这会儿就走。”

一路无话,明升抱着木香在前,元芜跟在身后。到中堂,远远就闻得远处人声嘈杂。起火了,起火了。听得这一句,元芜顾不得推了一把明升,示意他快步走。出了东侧门,芸娘已等在那里,三人钻进马车,一路疾驰。元芜只觉头晕目眩,侧头昏在那里,人事不醒。

还未睁开眼,就闻得一股药香,仿佛姊还在时的每个清晨,元芜每日都为那一股药香唤醒。木香,木香。猛然直起身,一股脑儿的地转天旋,元芜脚下踉跄。有一稚子五六岁,推门而入,见元芜扑倒在地就一溜烟奔了出去,一忽儿领着一老者进了门。

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丁凤霜。一老一少费了些许力将元芜抬回木床,元芜一面想挣扎又不得,一面嘴里嚷着木香。丁凤霜号过脉后,为元芜盖好棉被,自行说道:“姑娘且不必担心,只是失血颇多,将养些时日也便好了,左臂上的伤口也已敷上药,不会留疤的。”

元芜却依旧是嚷着木香。

丁凤霜这才缓过来:“哦,哦,你是说那女娃。性命已无碍,只是年幼弱小,囟门未合,又砸中要道,恐怕要昏迷些时日,待醒转后才知究竟。”

丁凤霜见元芜神色焦炙,继而又安抚道:“姑娘急不得,你气血两亏,如今连起床的气力都全无。你与那女娃到了这里,小老儿自当全心照料。姑娘若是再任性妄为,反而为我和鲤儿添乱。”说着摸了把那稚子的光脑勺,鲤儿便出门去了。元芜见这一老一少皆是良善仁心面相,也就朝那老者点点头,且定下心。

待鲤儿回来时,端得一碗血红色汤药,让元芜自己端了缓缓喝下。

浑浑噩噩,时醒时眠,一直待到酉初。依旧没有半点声息,整整一日未见木香一面,元芜耐不住了,正欲挣扎起身,不知哪个推门而入,元芜只得不动。来人轻手轻脚倒水端茶,端了张杌子坐到那床边的月牙桌旁,盯着元芜看了半晌,末了慢声细语问了一句:“可醒了?”

是明升,元芜更是紧闭口眼,使劲想些无关紧要的好让自己分心,手脚更是纹丝不动。明升早知她会这样反映,也随她去,只淡淡地说:“今夜我不打算走了,你不愿和我多说,那我说你只听就是了。”

仿佛沉闷了许久,实则不过明升三两句话功夫。元芜愈双目紧闭,睫毛抖得愈厉害。落在明升眼里心里则多了一分苦楚,他且自顾自说着:“父亲登基时,我方七岁。他只做了三年皇帝,还未及不惑,就驾鹤西去。我年幼继位,贵为少年天子,朝政诡谲,社稷不定,靠着母家庇佑才得以存活。于是我昼夜苦读经国之道,潜心钻研兵书,待到小有所成,才在朝堂稍稍站稳脚跟。不想朱家却对我大夏觊觎以久,年复一年修书招降。未及我施展拳脚,已兵临我城下。发妻请辞决矣,生母以死相挟勿使我以卵击石。一宿之间,少年白头。”

元芜默默听着,神情已有所舒展,依旧是闭目。明升继而说道:“偏在金陵城这一岁,我亲历大明风光。朱家治世之严明,发奋蹈厉,令我汗颜。只存留一心,誓为保全族人。时至今日,我明升从未为自己活过,从前我也不曾想。直至重遇你,我才想或许我降了也未尝失去什么,不过是锦衣华服,金冠玉带,怎能与你相比。”

元芜心里一阵刺痛,想起初见明升时,自己不过是还是那个没魂的山野丫头,随姊在蜀中安顿下来。因着姊无论什么样的病都能药到病除,日复一日在小镇上累积了些声望。

那日,她上山采药,冒雨归来,一推开院门,就见一少年立在廊檐下,面如润玉,眉若墨画,金冠束发,黄袍加身。元芜愣了一瞬后,边揭下斗笠,解开蓑衣,边问:“你是来寻医的吧?”

对面的人也是愣了一瞬,温颜答道:“正是。”

元芜却是没有留意,抖动着手中的蓑衣,雨水四溅,扭过头也还有一两滴落到脸上,衬得那一脸晶莹。“看你这一身穿戴,果真备足银两了?”明升不由打量着她,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挽着双平髻,歪头狡黠一哂,目光灵动。“且随我来。”

元芜一撩帘,明升跟在她身后入了内院。若说萍水相逢,这样都还够不上。元芜想着自己不过是个领路人而已,由着宿命让自己将明升引向元菁。

“元菁有倾城之姿,美艳无双,换作这天下无论哪个男子,都当为她神魂颠倒。偏偏我先见得你,冰清玉润,若飞若扬,我愿十世不忘。”明升兀自苦笑,索性痛快一些:“哪怕得知元菁存心诱我。我却曾心存贪婪,或许我得了元菁,也可就此要了你。”听得这一句,元芜心中顿时忿然。“你如今一定正想着,你明升真真一个不要脸。”明升瞥了一眼元芜紧紧攥起的左手,口气嘲讽十足:“如今回想,不过是犯蠢罢了,你又怎么会跟我走。”在元芜心中,谁也抵不过元菁,如今元菁死了,那便谁也抵不过木香。“可木香究竟还是明家子孙,我定要护她。昨日之事,事出有因,我需得为全局考量,我背负的不止木香一人的性命。倘若你真那样不放心……木香,那便还是由你带着。”

“可当真?”元芜果然耐不住出声,身形仍是未动。

“子不教,父之过。可由你带着,却是要由我教。”不待元芜反驳,明升就紧接着道:“我先有愧于她。现元菁已去,我不能再亏待木香。你和木香都是女子,难道真要浪荡江湖,无可寄托,即便你元芜未觉不可,却让木香也跟你四处漂泊?靠什么养活自己?替人缝补浣涤,还是到权贵之家为奴为婢,待不到及笄之年就草草配与匹夫小厮,像世间仆妇一般辛苦操持,劳碌一生。要么,凭着你和木香两个弱质女流,或为乡绅恶霸所欺,或为权贵纨绔所觊,最终或强占为妾,或流落教坊司,丧一世清白,还不如那些个黄脸仆妇。你当真以为谋生活就那样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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