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风城的有个马夫，叫张画眉。
此人一脸狠厉，左颊有条长痕旧疤，右腿有疾，走起路来微瘸，倒是添了一分凶戾。
张画眉平日里对着同城一营袍泽不善言语，每天除了喂马便就在锻造马掌和修马蹄，闲暇的时候偶尔会吸上一口旱烟。
烟杆细长，约莫三尺。
张画眉来到沐风城也有十来年了，老卒对其这般寡言早已是见怪不怪，该来私下借马的还是一样的来借，只是新来的兵卒大概是对着那张脸多少有些不喜，连着马厩旁的那间酒馆也少见年轻人的身影。
天有些阴沉，是难得的下雨兆头。
城中兵卒望着天上都是露出了些久违的笑脸，当中许多轮值休沐的竟是脱掉衣甲，准备来一次雨中洗浴。
一年不常几次雨，下一次，就是很大，也有些久。
雨天的夜幕来得早些，酒馆早早的关了门。
小时候下雨时老是睡不着，长大了，倒是听着雨声才更容易入眠。
营房帐内鼾声四起。
马厩前有一盏吊着的烛灯随着风雨摆动，仿若下一瞬间就会熄灭。
屋檐下还有一个空着的鸟笼，也被风吹得左右摇摆。
马夫坐在屋檐下的一个小凳上，随着夜风阵阵，这雨四散飘摇，裤腿和军靴已是湿了一大半。
嘴里哼着些无序的乡谣，字音难辨，只觉有些孤寂。
烛灯映出来的这道影子本就显得有些冷清，拿起旱烟烟杆时，就更甚了。
“城中出手，会不会动静太大了？”
雨中显出一个身影，未举伞，也未披蓑衣，周身却是干净利落，不见一点湿痕。
马夫未起身，只是对着烟嘴狠狠吸了一口。
说话也不抬头，来人的脚已踩在了他的影子上。
来的是个兵卒，应道：“不会多大的，以命相拼，都很快。”
“一晃不见十来年，都这么高了。”
马夫还是没有起身，只是将头微微抬了些，目光刚好落在来人的腰牌上，又道：“命缺小少爷，我离开凤家的时候你还是个有些爱笑的孩子，想不到大了之后竟也继承了凤家的杀伐果断，应该确认我的身份并不久吧！”
“凤家以往如何，我并不完全知晓，只知道你的名字在凤家墨卷当中，属必杀！”
凤命缺嘴角轻抿，又接道：“墨卷关于你的字迹虽然很少，只有两个字，卖主，但就这两个字对我来说，便是不得不杀！”
似是愣了一瞬，马夫把烟杆拿到凳子边敲了几下，未有多少烟丝了，还全都浸了水，这才又把头抬起一些，仔细看了看这个少年的样子。
“妖与妖也真是大不相同啊，我修行数百年，还在灵煦境磕磕绊绊的摸索着！”
张画眉站起身来，斜握烟杆，好似心有多不甘，又接道：“如此年岁而已，妖境真伪在我的眼中已经可以掩藏，驭气境倒是可辨竟然还进了知颜，啧啧。。。”
马夫用力咬着上下牙床，使得左脸颊的那道疤痕仿佛是条毛虫在蠕动一般。
忽而抖出烟杆里的藏剑，对着来人心间直刺。
侧身，起手弹指，一簇火光从指间而起，将细剑荡开半尺。
剑身细软，马夫只是手腕略微下沉，剑尖又往少年腰间去。
退开数步，雨也似被一阵风荡过，从东到西，哗哗作响。
中、食两指如成剑式，红芒从指间起了三尺长。
一道红芒即将突至咽喉，马夫也成倒退之势，当中力道和速度极快，以至于身后的马厩被后背撞塌了大半木梁，数匹军马直立而起，受惊之下纷纷挣脱了缰绳，在夜雨中胡乱狂奔。
与凤命缺脱离数丈远，破损马厩下，张画眉手中的细剑裹起了一层青光。
剑式斜掠，青光如实质，近处的雨竟都是断了。
凤命缺双臂如生炎火，交叉于胸前，红芒变成了一个圆盾状。
这次青红相接，少年退了好远。
马夫并未追击，而是一手手指捏诀，一手握剑剑尖朝下。
在地上画了个圈。
像是青草起芽，一个青色空心圆柱从上而起，马夫被罩在了当中。
一道红的似火的身影急速而来，近了圆柱青芒前，猛然止步，再右肘靠后，继而以成倍的速度用拳头击在青光圆柱上。